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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脫了鞋吧,炕上正暖和。”
盧射陽一邊嘿嘿笑“那怎麼好意思”,一邊忙不迭脫了鞋直撲熱炕頭,很不得蜷了身子整個縮排炕洞裡,幸福地燒成焦炭而死。
“暖啊暖啊暖啊,北方這熱炕真是一大至寶,沒有它簡直就不能活。”趴著總覺背上涼嗖嗖,躺著又覺身前嗖嗖涼,他在熱炕上翻來覆去,躺一忽又趴一忽,趴一忽再躺一忽,像是在烙餅,烤完這面烤那面,燭雁實在看不下去,扯過一床被子給客人:“蓋著罷。”
“多謝多謝!”盧射陽感激涕零,毛蟲般迅速拱進被裡,壓住被角包得密不透風,緊貼著暖烘烘的炕面快樂地作挺屍狀。
燭雁瞧著白岫默然想些什麼的神態,開口道:“大哥,你不許自己再上山,參隊這會兒駐在什麼地方也不清楚,又不是一天半刻能追上的,你的經驗還淺,萬一找不見出路有個閃失,我會被爹活活打死。”
白岫聽得她最後一句,便道:“我攔著,不會讓爹動手。”
“那時你已經困在深山老林子裡啦,還怎麼護著我!”燭雁白他一眼,知他仍有上山念頭,心思一轉,板著臉道,“哦,我知道了,你就是想進山,不願在家陪我。好,你去罷,就算尋到什麼新鮮玩意兒回來,我也不稀罕,看我一整年和不和你說話!”
白岫果然信以為真,堅決保證:“我一定不去。”小心觀察妹子臉色,他低聲懇求,“你別不和我說話。”
燭雁幾乎笑出來,大哥有時候當真可愛得要命。握著白岫的手搖了一搖,“說話算話。”
他認真應承:“算話。”
她這才露出笑意,又看了一眼賴在炕上的青年,附在兄長耳邊悄悄說句話,便道,“我到曉霜家去一會兒,你陪盧大哥聊聊天好了。”
白岫不太情願地點頭,燭雁到抽屜裡翻出小布口袋和四隻嘎拉哈給他,“我回來之前,拋一千次。”
盧射陽舒舒服服躺在炕上,見佟家姑娘出去後,她那個有點呆又有點怪的大哥便坐在炕沿上擺弄一些小玩意——是一隻布縫的兩寸見方的小口袋,裡面裝的不知是什麼豆子,嘩嘩直響;另幾個是些羊關節骨,已磨得發黑發亮,顯見年頭不少了。他將布口袋向上高高拋起,在其落下前將羊骨按形狀排好,然後迅速接住口袋;再拋,快速將羊骨依次有規則翻面,再接住;然後再拋……
盧射陽看了一陣,身子拱了拱,蠕動過去,討好道:“白兄,要不要我陪你玩兒?”
白岫手上不停,拋著口袋同時已將羊骨翻了數面,他不看盧射陽,也不看拋上半空的小布袋,只盯著羊骨,像在半發呆,卻能分心答道:“在燭雁回來前,要拋一千次,我答應她的。”
拋了幾次口袋,又似是為推拒盧射陽好意而有些愧疚,解釋道,“對習武之人,這個不難,但燭雁說,練練也沒什麼壞處,要是怕阿維她們笑,就在沒人時自己練。”
盧射陽聽得一頭霧水,阿維是屯西那個很悍的滿人少女,他是知道的,“她為什麼要笑你?”
“這是小姑娘們玩的,我也練這個,她們當然要笑。”
盧射陽義不容辭站到恩人一邊:“又不是繡花繡草,分什麼女玩男不玩的,我看很好,又練眼又練手,比我師父天天逼著我打石子強得多了!”
白岫隔著一起一落的布口袋向他露出真誠而微悅的笑,盧射陽見他接布口袋、翻羊骨穩且從容,不慌不亂,一時興起,驟然出手去截住半空的口袋:“來,我們比一比……”
哪知話還未說完,眼前驀地一晃,原本信手拈來的布口袋已落入白岫掌中,他張大嘴,不信:“不算不算,重來,這回我可認真啦,咱們比上一比,瞧誰能先搶來。”
白岫卻搖頭:“我搶不過你。”
“喂,這種沒誠意的認輸我是不會接受的,雖然你身手不錯,也要比過才見分曉。不過呢,前一次我沒加提防,就算你勝了,也沒什麼光彩。來來,一定要比——哦你欲言又止,想說什麼儘管說。”
白岫猶豫片刻,在盧射陽滿含鼓勵的目光下遲疑道:“我說搶不過你不是認輸,是……”
“有話就說,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可吞吞吐吐的。”
“……燭雁說你不大講理,讓我別和你計較。”
盧射陽的笑僵在臉上,義憤填膺幾乎跳起來,“誰誰誰不講理了!盧某人行走江湖,是眾所周知的有情有義講道理,竟竟竟然說我不講理?真是豈有此理!”
一把搶過炕上四隻羊骨,無恥地威脅:“快擲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