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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1(1)
你是人,我是人,他是人,大家都是人。
1。
七月已至,北京進入了標誌性的悶熱天氣,在最小相對溼度達到80%的溼氣中,悠然升起一股悶騷。悶騷是21世紀的特質,而北京典型的“桑拿天”,貌似悶騷的溫床。在悶熱中釋放悶騷,才是絕配。紫禁城形同一座溼蒸房,將悶騷養育得玲瓏剔透、珠圓玉潤。在全球轉暖的今天,你要不悶騷,都對不起這種天氣,對不起副熱帶高壓為你提供的深厚暖高壓。所以在北京這座城市混的人,一到七八月,壓力就特別大。
範世綱走在三里屯的金光大道上,心想:北京這破天兒真夠悶騷的。靈機一動,他給悶騷總結了一句話—悶騷就是有禮貌的淫蕩。這念頭一閃,便覺著天不悶了,因為靈魂吹起了清風。範世綱立馬想起張愛玲那句名言—我一經遇著你,便低到塵埃裡……
人生果然有如此的低調,低調就是一種強調,強調內心溫柔敦厚的格調。從高處不勝寒中滾,去低處不勝煩中混,用低姿態尋求高質量,在低窪處露出一點靈魂的風度,這就夠了。
想到此,範世綱在悶熱與悶騷的夾擊中,豁然開朗。他走進三里屯服裝大廈,去四層的火麒麟茶餐廳,吃下午茶。
2。
1969年,我10歲,用北京話說—哥們兒一張了。我是一個比共和國晚10年的準同齡人。雖然不是共和國的同齡人,但剛生下來就多災多難,活生生被卡在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三面紅旗與三年自然災害的夾縫當中,與共和國沒怎麼同甘,淨是共苦了。共和國一傷心,我就落淚;我一悲痛,祖國就心酸。
這一年,我住酒仙橋六街坊四樓,在酒仙橋二小上小學二年級,斗大的字已經認識一籮筐,尤其是《人民日報》《紅旗》雜誌、《解放軍報》上的字,認識得更多。
這年春天,黨的九大隆重召開,勝利閉幕。在黨的九屆一中全會上,林彪當選為唯一的中央委員會副主席,成為毛澤東的強力接班人。陳伯達、康生大踏步進入中央政治局常委。江青、葉群也首次入選中央政治局委員。
九大檔案也就成了我們小學生的必修課,當時我已經加入紅小兵,佩戴著鮮紅的革命袖章,覺得無限榮光。我一上小學,就置身於革命的大熔爐中,在火紅的反潮流歲月,思想上不要求進步都難。但凡不要求進步,不是階級敵人,就是落後分子。那時候人都不敢說自己住右安門,怕被打成地富反壞右最後面那個。
學校組織我們學習九大檔案,毛澤東在九屆一中全會上的講話,成為學習的重點。其中有兩個著名的最高指示—我贊成這樣的口號,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團結起來,爭取更大的勝利!其實毛澤東九大講話的最後一句特別具有口語魅力,散發著遠離政治的親和力,這句就是—差不多了,那就散會!這一刻,主席回到了人間。
這年的五一和十一,學校組織我們學生上街遊行,慶祝黨的九大勝利閉幕和偉大祖國在轟轟烈烈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中迎來建國20年大慶。我們高喊四種萬歲—毛主席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無產階級專政萬歲!全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從酒仙橋商場門口一直喊到798工廠門口。在慶祝祖國20年大慶的革命洪流中,我的紅小兵袖章換成了少先隊鮮豔的紅領巾,烈士的鮮血—O型的、A型的、B型的、AB型的,一起染紅了它。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1(2)
同時,學校還組織我們文藝會演。我們二年級的紅小兵在春天明媚的陽光中,齊聲高唱—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陽。多麼溫暖,多麼慈祥,把我們農奴的心兒照亮。我們邁步走在社會主義幸福的大道上,哎巴扎嘿!
這句“哎巴扎嘿”如今擱在夜店,就是蹦迪的調調—駭巴扎嘿!
3。
三里屯的火麒麟茶餐廳,幾乎是範世綱每日用膳之地。用範某人的話說就是—我範某人就是飯某人,吃飯的某個人。所以,範某人也經常在飯否上發些帖子,聊些北京吃喝拉撒的事兒,以聊各種飯局為主。範世綱把吃飯視為用膳,只有用好膳,心地才會善良。人要老沒飯吃,就容易去搶劫。
火麒麟裡有範世綱的專座,靠窗戶的沙發座,這裡只能坐倆人,屬於一對一對視用餐。除了範世綱,對面那位,來的都是女士,只能是女士。兩個糙老爺們兒,在這種具有熱帶飲食風情的小資一得瑟中,得瑟不出啥結果來。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