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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萬餘言七軸裝,無邊妙義廣含藏,白玉齒邊流舍利,紅蓮舌上放毫光,喉中甘露涓涓潤,口內醍醐滴滴涼,假饒造罪過山嶽,不須妙法兩三行。”
無塵的哭泣聲漸止,她愣愣地聽著懷中之人的誦經之聲,良久方鬆開雙手,藉著火光,望向這二十多年未曾見面的幼弟。
眼前之人,不再是那個遙遠記憶中的粉團似的孩兒,他與父皇有幾分相似的容顏讓她激動不已,但他的寶相尊嚴更讓她震撼心驚。那慈悲的眉眼,華嚴的寶相,那高德的風貌,越過二十多年的時光,越過重重的悲歡離合,越過生死榮華,劇烈的撞擊著她脆弱的心靈。
清月一輪,星光偶閃,梵誦聲迴響於林間,藍徽容默默聽著,慢慢跪落下來。塵世間,何為真,何為幻?何為生,何為死?何為榮,何為辱?她的心間越發真澈,默默向佛祖祈祝:願拋卻一切生死榮辱,只求守護著相愛之人,守護著心底的那一份真情,走過這如塵埃般的一生。
無塵愣愣地聽著誦經之聲,忽然撲上去將玄亦的僧衣拉開,看上他肩頭那顆紅痣。玄亦卻閉著雙眼,任她擺佈,口中經聲不絕。無塵尖叫一聲,發瘋似的揪住他的僧衣,怒道:“住口,不準唸了,你給我住口!”
玄亦的身軀在她手中搖擺,《法華頌》仍象一波又一波浪濤重重拍打著無塵的心。她忽感疲倦無比,鬆開手,跌坐於地上,喃喃道:“皓兒,你睜開眼,看看姐姐,我是你的姐姐,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啊!”
誦經聲被她這一句滿含深情的話語驚斷,玄亦緩緩睜開雙眼,如水中朗月的眼神望向悲傷絕望的無塵。良久,他跪在無塵身前,向她磕了一個頭,又站起身來,向她行了一個佛禮。 無塵悲痛欲絕,坐於地上。火光照映下,眼前的親人,用他的誦經聲,用他的佛禮向她宣告著與凡塵的徹底斬絕,也宣告了她二十多年牽掛與期盼的徹底破滅。
她在心中默唸著這人生的殘酷與無常,一種憤然與不甘的情緒漸漸湧上。心神激盪下,她站起身來,望著玄亦冷笑道:“我不管你是何高僧,不管你如何佛法高深。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皇弟,是要承擔我和國復國重任的人,這是你生下來就必須要走的路,你逃不脫的,這是你的責任,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過你。”
她轉向莫爺爺冷聲道:“莫總管,帶上他,我們回容州!”
莫爺爺躊躇不已,眼前的二人,都是他要效忠的舊主,當這二人劇烈衝突時,他又該聽從誰的呢?
玄亦輕嘆一聲,平靜地望向無塵:“姐姐,塵世間一切榮辱,都已是前生之事,所謂責任,更非玄亦所能承擔。姐姐既受佛祖光輝所佑,也應慈悲為懷,萬勿再以舊國為念。要知,家國仇恨,是這世間一切惡的根源,也是一切人心痛苦的孽因。”
無塵的淚水早已不可控制,搖頭泣道:“不,皓兒,你忘了慘死的父皇和母后了嗎?你忘了死於簡南英手上的親人了嗎?你怎能這樣拋棄一切,置他們的深仇於不顧,姐姐絕不會讓你這樣的。你跟姐姐走吧,做你該做的一切吧。姐姐求你了!”說著她在玄亦身前直直地跪了下來。 玄亦凝望著她憔悴悲傷的面容,良久方低聲道:“姐姐,若能復國,你要我做什麼?” “自然是做皇帝,復我和國雄風,揚我李氏族威,傳承我李氏萬年社稷。” “我李氏族人,可還有人存活於世?”
“當年容州大屠殺,李氏族人,悉數滅絕,再無人存活於世。”無塵悲痛難禁,憤聲道:“所以,你現在是我李氏族人傳承香火的唯一希望,所以姐姐才一定要你還俗,要你承擔起這份重任啊!” 玄亦輕誦一聲‘阿彌陀佛’,行至莫爺爺身前,忽然抓起莫爺爺的手在自己下身一拂而過。莫爺爺如遭雷擊,蹬蹬退後幾步,面上露出極度驚駭的神色。
無塵的心漸漸往下沉去,玄亦走到她面前,輕聲道:“姐姐,多年之前,慕王爺也曾這樣相逼過我。我一心向佛,不願世間再因為我而起戰火。所以,我當著慕王爺之面揮劍自宮,也早已將鐵符融於鏹水之中,斬斷了與這塵世的一切牽連。我早已與和國無關,與李氏無關,今日得見姐姐一面,了卻最後一點孽緣,望姐姐早日看破恩怨榮辱,我姐弟二人同揚佛法,造福蒼生。” 他不再看向眾人,慢慢向林外走去,人間所有的重濁負累在他的頌經聲中轟然遠去,餘下的,是月光照耀下他清華出塵、佛光環繞的背影。
無塵身形凝如鐵石,神情木然。朦朧迷糊間,這一生在她心中如光影般掠過,心底的一切妄念、執著纖毫畢現,此時看來,皆是那麼的可憐、可悲。她的嘴角漸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