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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什麼去了?孩子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的啊!餓了找我,尿了找我,半夜不睡覺起來哭也找我,什麼事都是我的。”
我也火了,我抱著孩子跳起來獅吼,一眼瞟見鏡子裡的尊容:頭髮亂成獅子狗,眼鏡上霧朦朦地糊著“金子”,身上像發起的氣球突然間就多了40斤的紀念品。一低頭,大紅緞子的棉襖正被那汨汨而出的奶水漿成件紙箱子,在我身上直楞楞地站著,散著奶腥氣。
我成了個“黃臉婆”。
趙趙“啪”地一聲把筷子往桌上一摁,惡狠狠地拋過來一句:“你怎麼像個男人似的,一……一點……女人味都沒有。”
我又成了“男人婆”。
“那你告訴我吧,誰有女人味,是你媽,你姐,還是你妹妹?給我個榜樣!”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都……不是。”
“那你要我怎樣?”我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我真是無奈,我沒有努力的方向。
“怎麼樣?我能把……你怎麼樣?你看看有哪個男人下了班還去買菜的,人家打牌,我往家竄……”趙趙一肚子怨氣,紅著臉衝我吼。我把碗裡的菠菜湯一口氣灌下去,也把碗往桌子上一墩,我變成了大力水手泡普艾。
我正眼不看他,到床邊給孩子換下尿布,下邊我就一腳踹出去一隻臉盆:
“洗尿布!”
“哼……真×他親孃……”趙趙罵罵咧咧地一腳把臉盆踢出去老遠,一摔門出去啦。
我沒有能耐使趙趙感到家裡的樂趣,他不愛回家。別看他嘴巴不利索,卻極富人緣,什麼同學結婚,把兄弟生子,同事辦事,領導請客,把日曆排得滿滿的,唯獨記不起還有個太太在家裡“抱窩”,他天生屬於社會,他不屬於我。
生下女兒,我失去了丈夫,這點我該早想到,可我當時想不到。
我過去常常想不透,其實男人大多大同小異,沒結婚前,他在女孩子面前晃來晃去是動物;結了婚,他又變成植物,只可以看不可以動了,還得天天澆水;等到有了孩子,他又一頭扎到地下,沉積成礦物,任你挖地三尺,嬰兒哭,大人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時機一到,他又搖身一變,成了千年恐龍蛋,孵出來作國寶級野生動物去追花引蝶。
“我也很懶,我也不會做家務。”無缺博士放下手裡的茶杯,大概覺得這個比喻很滑稽,又拿起茶壺將我的杯子注滿金黃色的茶水。我抿了一口,情緒平穩了許多,他想用他的智慧把我拉回正題。
“那你們哪裡不對勁了?”他問。
9、柳葉菜刀
反正就是哪裡都不對勁。結婚時所有的人都說我們門當戶對,其實這是相對於權利來講的,他的家庭是革命幹部家庭,而我是在書香的薰陶下長大的,這怎麼能算是門當戶對。
我看不起他那些不說髒話不開口的朋友,我對他罵自己父母“胡×叨叨”而憤憤不平;我無法忍受他刁著煙眯著眼和同事打牌賭錢的樣子。趙趙說他加班,晚上10點多,我打著車到他的辦公室去,一推門,一屋子人烏煙瘴氣地在打牌,那種時候,誰再心花怒放那是有病。晚上再見他一身酒氣地回來,我甚至想吐。
那一年的春天,山上依舊山花爛漫,亭子裡還是每早響起“蘇三起解”,可我侍候一個小嬰兒整天忙得焦頭爛額。我不再是那個愛寫字的小女子,也不再有心情對窗外的“情歌王子”多愁善感。我成了個養孩子的機器,一個家庭的保姆,只有當孩子吃飽了奶睡著了,我才能在洗衣機的“轟隆”聲中抬起頭,看到窗外那燦爛的桃花,心裡想:
“哦,山上的花開了,又是春天了。”可我的心裡依舊是嚴冬,冰封千里不化。
晚上,趙趙下班回家,又是吵,他抱怨他像個娘兒們一樣,還要買菜帶回家。我就反駁我不能把這麼小的孩子捆在身上出去買菜;他抱怨孩子半夜起來哭他白天老打哈欠;他抱怨怎麼老給孩子洗澡還要拖上他……
每天晚上,在那個因電壓不足而發紅的燈下,我聞不著窗外飄來的花香,聽不見鄰居家的美妙歌聲,只有火藥味迎鼻撲來。刀光劍影摔摔打打,帶著怒氣上床,我不願意靠他,周公之禮形同虛設。
越是這樣,一到傍晚,趙趙的電話就來了,他開始今天開會,明天加班。如果哪個星期天碰巧沒有任何應酬,他就死豬一樣地在家睡上一整天,任我大呼小叫,他或者急了,就咕噥一聲:“真×他親孃……”穿上衣服就走,他罵人從不口吃。
此時,我已不再幻想他能像他父母那樣跟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