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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柏不見蹤影,連他留著的保鏢也看不到。反而是陳成涵下巴處貼橡皮膏,卻無損風度翩然地來看我。他對昨日的事隻字不提,彷彿不曾發生過一般,對著簡媽驚奇的目光,還欠身微笑,編撰一段自己魯莽行事的笑話來博得老人家一笑。我微笑著看他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摸出大把香水百合,送給簡媽,戲稱對美麗女士的敬獻。簡媽吃他這一套,對他的笑顏格外和煦,他進而提出食盒,居然裝著噴香撲鼻的法式濃湯。這湯味道上回已經領教過,我病著不能喝,可見是他特特帶給簡媽的。
簡師奶連日照看我,畢竟年紀在那,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也露出疲態。我心疼她卻什麼也做不,陳成涵此舉,真比直接討好我更令我心存感激。簡媽也很受用,畢竟,這大概也是平生首次,由外姓帥哥送吃的東西給她。
陳成涵微笑著看我,彬彬有禮向傑西卡問好,談及今日天氣正好,向她詢問可否帶我去花園。傑西卡古靈精怪,當下看出他有求於己,便有心逗弄,也不說行,也不說不行。把大帥哥晾在一邊,趁著給我換點滴,卻擠眉弄眼低聲問我:“我要答應嗎?”
我瞪了她一眼,說:“我怎麼知道。”
“你當然該知道,”傑西卡笑嘻嘻地:“一個很有男人味,一個很會討喜,小簡簡要選哪一個,我怎麼做得了主。”
我臉頰發紅,說:“胡扯什麼。”
“到底要不要跟他出去啊?”傑西卡繼續逗我:“到底要不要他呢?”
“我會建議貴院院長,護士工作量有些輕了,尤其某些資深護士,簡直空閒過多。”我沒好氣地回了她句,對陳成涵說:“Simon,麻煩你過來把我弄到輪椅上,天氣真好,我都忍不住想曬曬太陽了。”
“榮希之至。”陳成涵微笑著走過來,將牆角的輪椅架上點滴架,抱起我,與傑西卡兩人一道將我連同點滴劑一道挪到輪椅上。傑西卡哈哈笑著推我出門,將輪椅手柄交給陳成涵,嘰裡咕嚕用英文:“玩得開心點啊寶貝,太晚了就不用回來了。”
我滿頭黑線,不知道再呆下去這瘋婆子要說出什麼來,卻聽陳成涵忍著笑,用英語說:“好的嬤嬤,我用騎士的榮譽發誓,一定將尊貴的王子殿下送回來。”
“啊,高貴的騎士,那一切就託付給您了。”傑西卡陰陽怪氣地說。
“放心吧,我定不辱使命。”
我翻了白眼,拍拍輪椅扶手說:“這還白天呢,一個兩個都鬼上身嗎?走吧。”
“遵命。”陳成涵忽然低下頭來,飛快在我臉頰上吻了一下,低聲說:“我的寶貝。”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已經推著輪椅飛快在走廊上跑起來,一路上叫起來:“小心點,火箭來了,阿波羅號來了,請讓開,請為阿波羅號讓道……”
他爽朗的笑聲感染了我,也許還有風,還有兩旁疾馳後退的病房走廊,我也跟著哈哈笑了起來,或許已經有很多年沒嘗試過這樣大笑一場了,彷彿在那一刻,有看不見的手輕輕割開我揹負著的重擔繩索,我笑得東倒西歪,不顧形象,沒有顧忌,忘了那些前生今世,恩怨情仇。我們飛快地自專門為輪椅透過設定的斜坡樓梯盤旋而下,陳成涵將速度控制得很好,既不會快到讓我恐懼,又能夠適當地令我在快速中卸下那些無謂的負擔。那一天,那一刻,我彷彿體驗了把從未經歷過的童年,從未經歷過的調皮任性,肆意妄為。我們的笑聲迴盪,是一種真正的笑,是發自肺腑的,想自我發洩,自痊癒的笑。周圍的人紛紛朝我們投以或善意,或嗔怪的目光,但是,誰在乎呢?
我活了大半輩子,在乎了別人大半輩子,偶爾放縱一次,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好不容易停樂下來,我已經笑得渾身發軟,靠在椅背上,陳成涵氣喘吁吁,看著我,目光溫柔如水。我忽然驟覺很抱歉,畢竟麼一路奔下來,是件很耗體力的事,我掏出手絹,遞給他,笑著說:“流汗了,阿波羅號船長。”
他接過,卻不擦拭,只看著我,微笑著感嘆說:“簡簡,你笑起來真美。”
我呵呵低笑,說:“船長,我該將之視為恭維還是取笑?”
“視為,我的肺腑之言。”他低低地回答,說:“你認出這裡了嗎?”
我抬頭,是上一次在此住院,我獨坐過的花叢下,我點點頭,說:“當然。”
陳成涵拉著我的手,柔聲說:“我第二次見你,就在這裡。你的臉上,那時候有點淡淡的憂愁。我看著你,心想,上帝啊,我願意付出一切,讓這個天使男孩笑出聲來。你看,我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