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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略寬了心,為保險起見,還是款款囑咐:“你這一趟下界歷劫,即便喝了幽冥司冥主殿中的忘川水,也萬不能娶旁的女子。”他沒說話,我躊躇了一會兒,道:“我什麼都不擔心,就怕……呃……就怕你轉生一趟受罰歷劫,卻因而惹些不相干的桃花上來。你……你大約也曉得,我這個人一向並不深明大義,眼睛裡很容不得沙子。”
他撥開我垂在耳畔的頭髮,撫著我的臉道:“如今連個桃花的影子都沒有,你便開始醋了?”
我訕訕咳了兩聲,我信任夜華的情意,他若轉生也能記得我,我自然無須這般未雨綢繆。可仙者下界歷劫,一向有個變態規矩,須得灌那歷劫的仙者一大碗忘川水,忘盡前塵往事,待歸位後才能將往常諸般再回想起來。
他攏了攏我的發,笑道:“若我那時惹了桃花回來,你待怎麼?”
我想了想,覺得是時候放兩句狠話了,板起一張臉來,陰惻惻狀道:“若有那時候,我便將你搶回青丘,囚在狐狸洞中,你日日只能見著我一個,用膳時只能見著我一個,看書時只能見著我一個,作畫時也只能見著我一個。我管你只能見著我一個舒坦不舒坦呢,我舒坦就成了。”設身處地想了想,補充道:“那樣,我大約是舒坦的。”他眼中亮了一亮,手撥開我額前髮絲,親著我的鼻樑,沉沉道:“你這樣說,我倒想你現在就將我搶回去。”
第二十一章 魂兮歸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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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鬧中秋,廣寒宮裡年前的桂花釀存得老熟了,嫦娥令吳剛在砍樹之餘挑著酒罈子,第一天到第三十六天的宮室挨個兒送了一壺。我將送到洗梧宮的這壺溫了溫,同夜華各飲了兩盅,算是為他下界踐行。
我原本想跟在他身旁守著,他不允,只讓我回青丘候著他。
夜華不願我跟著,大約是怕我在凡界處處迴護他,破戒使術法,反噬了自己。但我覺得能讓他少受些磨難,被自個兒的法術反噬個一兩回也沒怎的。心裡盤算著先做段戲回青丘,令他放心,待他喝了忘川水轉世投生後,我再厚顏些,找到他跟前去。
愛一個人便是這樣了,處處都只想著所愛之人好,所愛之人好了,自己便也好了。這正是情愛的妙處,即便受罪吃苦頭,倘若心裡頭有一個人揣著,天大的罪天大的苦頭,也不過一場甜蜜的煎熬。
司命星君做給我一個人情,同我指了條通往夜華的明路。
夜華歷劫的這一世,投身在江南一個世代書香的望族,叔伯祖父皆在廟堂上供著要職。
司命興致勃勃,嘖嘖讚歎,說依他多年寫命格寫出來的經驗之談,這種家庭出身的孩子將來必定要承襲他父輩們的衣缽,憑一支筆桿子翻雲覆雨於朝野之巔,而夜華向來拿慣了筆桿子,這個生投得委實契合。
但我曉得凡界此種世家大族最講究體統,教養孩子一板一眼,忒無趣,教養出的孩子也一板一眼,忒無趣,全不如鄉野間跑大的孩子來得伶俐活潑。夜華本就不大活潑,我倒不指望他轉個生就能轉出活絡性子來,只是擔憂他童年在這樣的世家裡,會過得寂寥空落。
夜華投的這一方望族姓柳,本家大少爺夫人的肚子爭氣,將他生作了長孫,取名柳映,字照歌。我不大愛這個名,覺得文氣了些,同英姿勃發的夜華沒一絲相襯。
我回青丘收拾了四五件衣裳,打了個包裹,再倒杯冷茶潤了潤嗓子,便火急火燎地趕去折顏的十里桃林,想厚顏無恥地再同他討些丹藥。
不過走到半路,便見著折顏踩著一朵祥雲急急奔過來,後頭還跟著騎了畢方的四哥。
他們在我跟前剎住腳。
四哥一雙眼睛冒光,道:“小五,大約你今日便能一償多年的夙願了。我們剛從西海趕回來,疊雍他昨夜折騰了一夜,今早折顏使追魂術追他的魂,卻發現墨淵的魂已不在疊雍元神中。我們正打算去炎華洞中瞧瞧,墨淵睡了七萬年,想是挑著今天這個好日子,終於醒了+……”
我愣了一愣,半晌沒回過神來。待終於將這趟神回過來時,我瞧得自己拉著四哥在我跟前晃盪的右手,嗓子裡躥出結巴的幾個字:“師……師父他醒了?他竟醒了?”
四哥點頭,復蹙眉道:“你包裹落下雲頭了。”
我曉得墨淵不出三個月便能醒來,掐指一算,今日離疊雍服丹那日卻還不滿兩月,這樣短的時日,他竟能醒過來。他真的醒過來了?
七萬年,四海之內,**之間,我避在青丘裡,雖沒歷那生靈塗炭天地暗換,卻也見著青丘的大澤旱了七百七十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