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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模樣,面上仍實打實覆著那條四指寬的白綾。
煎熬了個把時辰,總算到得西海。
折顏端著一副凜然的上神架子將我領進海中,水中兜轉了兩三盞茶,瞧得一座恢宏宮邸前,西海水君打頭的一眾西海小神仙們盛裝相迎的大排場。
因我是被折顏這尊令人崇奉的上神親自領進西海的,即便他口口聲聲稱我只是他座下當差的一名仙使,西海的水君也沒半點怠慢我。依照禮度,將折顏恭請至大殿的高位上,仔仔細細泡了好茶伺候著,又著許多仙娥搬來一摞一摞果盤,令他這位上神歇一歇腳。
折顏歇腳,我自然也跟著。
我的二哥白奕,幾萬年前有段時日曾醉心文墨,常拿些凡界的酸詩來與我切磋。其中有一首是一個凡人們公認雖無德卻有才的大才子寫的,全篇記不清了,只還略記得其中兩句,叫作“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二哥細細與我解釋,說詩人遠走他鄉,多年杳無音信,此番歸心似箭,回得故鄉來,可離家越近,卻越不敢向旁人打探家中訊息。這兩句詩,將詩人一顆嚮往又畏懼的心剖白得淋漓盡致,非大才子不能為爾。彼時我聽了四哥一番話,心中並不苟同,只覺得這詩人思鄉情切卻又裹足不前,究竟是怎樣一個精神分裂啊。
直至今日,我才悟出那兩句詩的高深含意,才曉得作這首詩的凡人確有幾分大才。因我此刻坐在東海水晶宮的大殿之上,懷中揣的,便正是一顆近鄉情怯之心。既想立刻見著墨淵的魂,又怕立刻見著。
折顏並沒歇多久,閉著眼睛喝了兩口茶,便提說還有要事須得走了。因他是端著上神的架子說這個話,西海水君即便有那個心想留他一留,也礙於他不苟言笑的凜然神色,只得招呼一眾西海小神仙再前呼後擁地呼啦啦將他送出去。
送走折顏,西海水君持著一派憂愁的臉,謙謹地說了兩句客套話後,親自領我去見他那大兒子疊雍。我深深吸了口氣,將渾身上下緊緊崩著,生怕見著疊雍時做出些失儀的形容。
我竊以為,墨淵既將魂魄宿在西海的這位大皇子身上,那這位大皇子周身的氣澤,總該隱約令我感覺些親切熟悉,那一身的形容,也必該因了墨淵的魂魄而染上些許他的影子。可待西海大皇子住的扶英殿被兩個宮娥柔柔推開,我尾隨著西海水君踱進去,見著半散了頭髮歪在榻上發呆的疊雍時,一顆心,卻驀然沉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這個病弱青年,眉目雖生得清秀,可氣派上過於柔軟,一星半點也及不上墨淵。那形於外的周身的氣澤,也是軟綿綿模樣,沒半分博大深沉。
乍一看,要讓人相信他身上竟宿著曾在四海八荒叱吒風雲的戰神的魂魄,比要讓人相信公雞能生蛋且直接能生出一枚煎熟了的荷包蛋還難。
想是墨淵的魂魄實在睡得沉,一星兒也沒讓疊雍得著便宜,沾染些他沉穩剛強的仙氣。
西海水君在一旁語重心長地絮叨了半日,大意是告知他這兒子,他面前立著的這一位瑞氣千條的仙君,便正是折顏上神座下首屈一指的弟子。今後他這幾百年不愈的頑疾,要全全地仰仗這位仙君來打理,望他能懷著一顆感激的心,小心配合於這位仙君。唔,“這位仙君”,堪堪指的正是不才在下本上神。
西海水君那一番絮叨實在絮叨,我同疊雍無言地兩兩相望。
伺候疊雍的小婢女搬了個繡墩兒置到床榻前,供我坐著同疊雍診脈。我顫抖著一隻手搭上他的腕,這一部脈不虛不實,不緩不洪,不浮不沉,正如折顏所說,再正經不過的脈象。
西海水君甚操心,趕緊地湊過來:“小兒的病……”
我勉強回他一笑:“水君可否領著殿中的旁人先到殿外站站?”
將殿中的一眾閒人支開,乃是為了使追魂術探墨淵的魂。追魂術一向是個嬌氣術法,若非修到了上神這個階品,縱然你仙法如何卓越,要將它使出來也是一百個不可能。且使的時候必得保持方圓百尺內氣澤純淨平和,萬不能有旁人打擾。
自我進殿始便一心一意發著呆的疊雍輕飄飄掃我一眼,我朝他親厚一笑,一個手刀劈過去。疊雍睜大眼睛晃了兩晃,歪歪斜斜地橫倒在床榻上。
許多年沒使追魂術,所幸相配的咒語倒還記得清清楚楚。雙手間列出印伽來,殿中陡然鋪開一團扎眼的白光,白光緩緩導成一根銀帶子,直至疊雍那方光潔的額頭處,才隱隱滅了行跡。我撥出一口氣來,小心翼翼地將神識從身體中潛出去,順著方才匯出的銀帶子,慢慢滑進疊雍的元神裡。這一向是個細緻法術,稍不留意就會將施術人的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