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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路的小丫頭紅了臉偷偷看他,竟連路都忘了走。蘇白芷低了頭抿唇笑,正要提醒小丫頭該走了,卻見亭子裡的韓壽酒壺往旁一丟,人倚斜欄,竟似醉了。
眼見著韓壽搖搖欲墜,頭正對著石桌的稜角,蘇白芷也不好見著他受傷,連忙帶著丫頭走到他身邊。迎面而來,便是一股濃重的酒氣。韓壽微閉著眼睛,嘴裡絮絮叨叨的,近前看,才走到他眉間滿是愁緒,讓人頓生了心疼之意。
丫頭扶著韓壽,她無意掃過石桌上的字畫兒,畫上正正經經是早上見著的那綠球,近旁還有一首詩。
“缺葉狀似掌,四季綠蒼蒼。
精華化利劍,酷暑傲驕陽。
不爭百日豔,一現曇花香。
凜凜鐵骨壯,操素貫群芳。”
“凜凜鐵骨壯,操素貫群芳。”蘇白芷唸了遍,不由心生了疑慮。幾回見韓壽,他總是有不一樣的一面。也不知道為何,小小年紀看起來,卻像是有許多的故事。就連題詩也選如此剛烈的。“精華化利劍,酷暑傲驕陽,”莫非說的是他自己不成?
丫頭才將他扶正,便聽到亭子外一聲怒喝,“一大早便喝個酩酊大醉,成什麼體統。將少爺送回屋裡去。”
韓斂蹙著眉頭,喚了身旁的小廝去扶過韓壽,聞著他一身酒氣,心裡的氣兒便不打一處來。可這外孫,如今卻是打不得,罵不得,索性罵身邊的人,“誰在照顧少爺的?這般毛毛躁躁!給他披個外衣,外頭風大,仔細別讓少爺著涼,回頭又要喊頭疼!”
見蘇白芷束手站在身邊不知所措,韓斂朝她招了招手道:“你隨我來。”
蘇白芷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到了書房,站定之後,將昨日在林信生處的事兒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韓斂隨意拿起了擺在桌上香品瞧了瞧,面無表情地又給扔了回來,問蘇白芷,“這韻香你是如何做的?”
說起來,這幾味香裡,用料最少的便是韻香。只需沉香末同麝香末,調成稀糊狀配成香餅,陰乾即可。蘇白芷原原本本說了,韓斂冷笑一聲。
“人人都以為,能炒菜的就是廚子,能調個香,便稱自己是師傅了。可若是讓你去炒個菜與我,我大概直接就扔在地上餵狗。”這話說的糙,可蘇白芷還是明白了。
韓斂又道:“那日你給我看方子時,我便與你說過,這配香,從原料到後期的配法,一樣都不能出錯。可到頭來,你還是錯了。”
“這嬰香,你從頭到尾製作的過程,每一樣香料的多少,都拿捏錯了。正如你炒菜,料對了,可你不是擱多了鹽,就是少了酒,這菜還能好吃?這是其一。最錯的是,配置過程中,你還在香上落了汗。無端端一段高雅香,生生變成了汙穢之物。”韓斂拿起桌上的嬰香,隨意扔在地上。
“這韻香,硬邦邦的,顯見是水分不對。”又是一樣香品直接扔在了地上。
之後兩味香再次遭到荼毒。壓香因為所使用的棗子水不夠純淨被摒棄,而神仙合香則因為配置的原料研磨的不夠細緻,從頭到尾無一是處。
四樣香品,全軍覆沒。
蘇白芷肉疼地看著地上的香,韓斂的話語卻是句句刺在心頭。
“你這些雕蟲小技,騙騙行外人或許還成,可若是在正經大家面前獻醜,那真真是貽笑大方。林信生那小子一向有話憋心裡頭,可我還是告訴你,若是你當真想吃調香這碗飯,路還遠著。第一件緊緊要做的事情,便是將每一樣香料的屬性給摸透了,摸熟了!”
這話林信生也說過,不過他說的更加委婉。蘇白芷悶著頭不吭聲,韓斂又道:“這條路本就不好走,於姑娘而言,更是艱難無比。你若是想放棄,我也不會說你什麼。如今你每月都有了收入,生活總是不成問題的。將來若是嫁個好人家,也省得自己累。”
“不……”蘇白芷低聲說道,“不!”這一回,卻是堅定無比。
越接近調香師,她越是對這個行業充滿了興趣。尤其是在受到了林信生及韓斂這兩個高手的衝擊,她越發發現自己的淺薄。
在百里香的每一日,她看著那招牌,就能想到京師的“十里香風”。這兩個名字何其相似,可是她就是念著那“十里香風”,窮其一生,她都想開個香行,壓過十里香風,就算不是以宋景秋的名字,那麼,蘇白芷也成,只要是她。
她日思夜想,也是能得到“十里香風”,她注入了大量心血的十里香風,那是她的念想所在。
這一個念頭反覆折磨著她,或許真是入了魔怔,可是她就是想要,這便是她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