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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龍文見他心意已決,只急得在房中左右踱步。
胡宗憲大樹一倒,投靠汪直倒不失為一條出路。
只是他們要自己做的事,實在太大了,光想想就叫人發抖。
依照他的性格,冒險發財是可以的,但不能攤這麼大的事。被逼成這樣,上策應該捲鋪蓋逃走才是,可如今被人盯得緊,連逃都逃不出去。
看著左右踱步的羅龍文,蘇恢會心一笑,羅龍文的性格誰都看得出來,現在他猶豫不決,只是價碼不夠罷了。
“蕭山縣外,千兩黃金已經備好。”蘇恢低聲道,“事成之後,你可取了黃金自行離去,亦可去九州,二公子不勉強你。”
黃金千兩,依汪直的財力,拿出這些真不算什麼,可對於羅龍文來說,揮霍幾輩子都夠了,相當於他當幕僚****白道幾百年的收入。
暗中辦事,拿錢走人,這倒是給了羅龍文一條看似舒適的出路。
隨著此事的談妥,杭州一系列的調動也就此展開,俞大猷等將領,率重兵支援寧波,務必將岑港之眾層層圍住。
而在寧波,戚繼光卻反其道而行之,無論夜晚白天,有零散小船要出去,都主動避開讓過,任其向東,而大船稍有異動,便全面警戒。
因而,岑港三千精兵,幾個月的僵持之下,已逃去近千。
毛海峰深知他已中了戚繼光的奸計,自己這邊越拖越無戰意,逃兵越多,補給越少,戚繼光一邊則是越拖兵船越多,如果說正月的時候還能強力突圍殺出一條血路,現在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至於夏正,毛海峰每每憋悶之時便拿他洩憤,早已被折磨得遍體鱗傷。夏正當真身懷義骨,即便飽受折磨,依然勸慰毛海峰,再給胡宗憲一些時間。
他並不知道,就連胡宗憲自己也放棄了。
眾口鑠金之下,胡宗憲終是放棄了多年精心營造的大局。
他十幾封文書都沒有應答,偏偏這一封很快見效。
這篇文書毫無文采,行文字數也僅僅是前面的幾十分之一,大體來說就十幾個字——
汪直罪大惡極,臣誘賊上岸,理應問罪處斬,以平東南。
此書一上,皇上立刻駁回了積壓眾多劾胡宗憲的文書,並下旨表彰賞賜胡宗憲。沸沸揚揚胡宗憲通倭一事終於告一段落,胡宗憲也沒了繼續呆在北京的意義,在這裡遭夠了折磨,動身返浙。
未時,宮闕涼亭,嚴嵩同之前每一天一樣,再次上好了香。
時過境遷,多少年來,許多人來了,許多人走了,不變的永遠是這一幕。
嘉靖與嚴嵩之間,早已超出了君臣之誼,是一種唯有相處多年的信任與默契,一種在時間積澱之下的情感,我懂你的好,你也知道我的壞,我們互相習慣於此,也許會有摩擦,但我們已經學會了相互包容。
上好了香,嚴嵩才幽幽道:“陛下,宗憲走了。”
“嗯……”嘉靖似乎疑問道,“王本固與胡宗憲之間,朕是不是信錯了人?”
嚴嵩對於嘉靖的每個語氣,每個表情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通常皇上問你問題的時候,他早有了答案,而提問的意義從不是解決問題,而是探探你的腦子能否跟上他,你又是否死心塌地。
“老臣以為,陛下心中自然明朗。無論是胡宗憲還是王本固,都只是凡世的縮影,各執己見,陛下誰都不會信。”
嘉靖一聲輕笑,搖頭道:“東南啊,將不剿匪,匪欲歸順,你說這是不是異相?”
“東南由胡宗憲全權統管,臣一向不過問,不知如何回答。”
“好了,朕也習慣你裝糊塗了,擇日處斬汪直便可。”
“陛下,汪直在獄中血書《自明疏》一文……”
“不看了。”嘉靖隨即起身。
“是。”
嘉靖走後,嚴嵩默然坐下,拿出了這封血書——
【竊臣直覓利商海,賣貨浙、福,與人同利,為國捍邊,絕無勾引黨賊侵擾事,此天地神人所共知者。夫何屢立微功,矇蔽不能上達,反罹籍沒家產,臣心實有不甘。】
……
【如皇上仁慈恩宥,赦臣之罪,得效犬馬微勞馳驅,浙江定海外長塗等港,仍如廣中事例,通關納稅,又使不失貢期。】(未完待續。)
180 唯有一戰
看過之後,嚴嵩長嘆了一口氣。
此書之誠,天地可鑑,若汪直歸順,此後數十年東南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