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呢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後來我聽說,他對臣這樣說:我的岳父,你的父親,本是吳王子孫,世人皆所仰望的英雄,但他卻被劉季所害。天下人至今提起,仍無不憤慨,卻又無奈。王侯將相,本就無種,能者居其位。想那劉季當初亦不過一鄉痞而已,何來天命之說,不過是天時地利所就而已。父母之仇,豈可不報。我知道你不過是迫於無奈,這才隱忍屈就。如今大好的機會就在你的眼前。我手握足以與長安對抗的雄兵,你仗了先祖猶存之餘烈,到時你我振臂一呼,則南方諸國必定遙應。日後與長安劃江而治,你我共同進退,永結同盟之好,豈不是比你如今冒著被天下人在背地裡譏笑的恥辱而對劉季屈膝求全要好上百倍?
英布知道自己遲早會步其餘諸王的後塵,成為長安血洗的下一個目標,所以決意一搏。他的這一番說辭,並非沒有說服力。我不知道臣當時是如何回答他的,但是想來他們之間的敘話還算投機,因為在接下來的朝宴上,英布坐於上賓之位,意氣風發。宏大的宴堂之中,只聞他的高談闊論和長沙國諸臣的唯諾應和。
第三天,我在烈日之下翻曬新摘的地錦。翻過一遍站直身的時候,發現身後站著英布,他不知何時入了我的藥園。一身常服,負手立於日頭之下,腳下的身影被拉得狀如凝固的異獸。
“我收到你的手書。我的兒子呢?”
他見我終於發覺了他,開口問道,聲音平直而低緩。
我從邊上蓄水缸中舀了瓢水淨手後,這才說道:“烈日炙人,若是願意,跟我入藥舍喝杯茶吧。”說罷轉身往藥舍而去。
在我年輕的時候,吳延曾在瑤裡闢過一個藥園,後來我成了那個藥園的主人。現在我在這裡也仿當年格局闢了個藥園,經年累月之間,辰光便在我的精心護培之中悄然而過。
藥舍裡廕庇而涼爽,南窗緊闔,成排的櫃子裡陳列著裝了各種藥材的匣子,幾張鋪滿曬乾了的草藥的圓匾隨手被架在支架上,一股異香淡淡地氤氳其間。
英布跟著我入了藥舍的時候,我注意到他的眉頭一皺,於是說道:“怎麼,你不喜歡聞這種雜合了百藥的氣味?我卻極喜歡,因叫人肺腑一清。看到你手邊圓匾裡的那種草嗎?它叫七星劍,是解蛇毒的良草。新採下來的時候,揉它,就有很濃的香味散發出來……”
我說著,微微眯上了眼睛,唇邊浮出一絲笑意。
許多年前,我在瑤裡的時候,對一個牧羊少年也說過相同的話。
他顯然是不感興趣,只是眉頭的結終於稍稍平緩了下來,隨意坐於一張竹椅之中,默默盯我取水煮茶,片刻後,忽然說道:“你對我,從來不假辭色。為何今日說這麼多話?”
我不語,只是看著面前的茶爐上霧氣漸漸升騰,最後取了兩隻衝過的潔白瓷杯,注入新開的碧綠茶水,將其中一盞推到了他的面前。
“淮南王,我聽說,你此番前來,十分謹慎。身邊不僅精兵護衛日夜不離,且前日的筵席之上,任那珍饈美饌如流水般從你桌案之前捧過,你卻滴酒未沾,一箸未動。陪坐的長沙國群臣面上露出不滿,你卻從頭至尾視若無見,神情自若。此刻到了我這裡,可敢飲這一杯清茶?茶中煮著我方採的遠志五味子,飲之安神。”
我端起自己面前的白盞,抿一口,望著他,慢慢道。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略微的窘迫,只是很快,便哼了一聲,道:“非常時期,慎之無罪。”
我略微笑了下,喝盡自己杯中的茶,又喝了推給他的那盞,丟下空杯,起身冷笑道:“果然是慎之無罪。你既不領情,那便罷了。”
他抬頭望我一眼,忽然道:“我聽說……,軑侯一去,至今全無訊息?”
我已起身,瞥他一眼,冷笑往藥舍的廬門而去,聽見身後他忽然哈哈笑道:“我英布何幸,能得夫人親手煮茶,便是死了,亦是無憾!”說罷,已是取了我方才飲過的那白瓷杯,重注入茶湯,一飲而盡。
廬舍裡那似藥非藥的異香更濃,我停住了漸漸開始痠軟的腳步,定定地望著他。
我已經知道了,英布,這個我從第一眼看到起就覺之不祥而不喜的男人,他的死期到了。
我這一生摯愛的兩個人,悠和心,雖非他親手所弒,卻因他而亡。現在我應該欣慰,但這一刻,我心裡竟滿是悲哀。
他一定是注意到了我眼中流露的那注視著將死之人的悲哀之色,片刻前的放鬆消失,臉色漸漸凝重。
“辛姬,莫非你……還是在這茶湯中動了手腳?”
他沉聲問我,但捏住茶盞的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