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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他快去了。”
他跪在我的面前,風塵僕僕的一張臉上,神情凝重而悲慼。
“是他叫你來的嗎?”
“不。但是夫人,我想我應該把這個訊息帶到你的面前。”
溫暖的陽光之下,我微微閉上了眼睛,感覺到柔軟的風從我的耳畔輕輕吻過。
春天是這樣的美好。這樣的春天裡,卻又有一個人要離開了。
“何肩,謝謝你。我想我應該去看看他。”
我終於睜開了眼睛,對他微微笑道。
我終於離開了長沙那溫暖而溼潤的土地,踏上前往谷城的道路。而那位軑侯夫人辛追,有一天不慎著火,容顏被灼,從此進出必定以紗笠覆面。她因了寂寞,於是收養許多孤兒,其中一位言行痴真,她卻最是憐之。十數年後,新繼位的年輕天子感念長沙吳氏之忠,厚賜吳氏一族,以軑侯夫人為最。此後聖眷不減,至她年邁而亡,身後之哀榮,令世人為之側目。
***
我見到他時,他正盤膝坐於茅舍之畔的一株烏松之下,松針簌簌落於他的青袍之上,他安靜閉目如老僧入定。
我凝視著這張我年輕時曾無數次入我夢境的臉龐,眼淚慢慢地流了出來。
我一步一步地到了他的身邊,跪在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曾經那麼的溫潤而有力,而今,卻枯槁得如同身畔那枝被風折斷而落地的松枝。
他睜開了眼,彷彿醒自一個夢境般地望著我。
“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
“你的頭髮還是那樣的烏黑,我卻這麼老了。”
他用溫柔的目光端詳著我,微微笑道。
“是啊。但是有一天,我也會死的。”
我也笑了起來,伸手將落他頭頂的幾片松針輕輕地拂開。
他呵呵笑了起來,微嘆口氣:“是啊,人都是要死的。阿離,你和別人總是那麼的不一樣。我知道你知道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我最近總是在想,人死之後,到底會不會還有來生?如果有的話,他還能不能記住他的前一世?”
“子房,如果有來生,天下是這一世的天下,你還是子房,你會重複你這一世的路嗎?”
他沉默了,久得我以為他再也不會開口了,然後我聽見他用一種遲疑的語調說:“阿離,我想我或許會的……”
我笑了起來,“是的,我知道你一定會的。上天把你和你的同伴們生到這世上,原本就是要讓你們建功立業,好讓這青史足以光照千秋,後人緬懷追念。而我,如果還有這樣的一個來生,我一定不會再愛上你了。我會找一個尋常的男人嫁了,他耕田養活我,我為他煮飯洗衣生孩子。農閒的那幾天,我們就一起去逛集市,我走不動路,他就會揹著我。到我們老死的時候,身邊有孩子們陪伴著……”
他望著我,眼中現出一種嚮往的神情,唇邊漸漸浮出孩子般純真的笑容,低聲道:“很美,真的很美……”
半夜時分,他離去了。走的時候,手一直緊緊與我握著,神情平靜。
他在這裡居住了多年,何肩一直相隨。他默默整理遺物的時候,遞給我一塊彷彿包著東西的絲帕,帕子已然陳舊褪色。
我凝視片刻,慢慢說道:“把它隨他一道化了吧,再遵他的心願,揚灰於這青山之中,從此天地之間,他的心魂俱得自由。”
是的,他終於得了心魂的自由,我也一樣。
幽居的那許多年裡,我曾無數次地問自己,我為什麼要來到這裡,我的終點又在哪裡。
或許這一世到死的那一刻,我大概都不具臻化至此大境的智慧了,但是現在,我卻忽然知道了,我該去哪裡。
我要回到這一世我的開始之地,曾經屬於趙國的山麓之下的那個小山村。
我的心它這樣指引了我。
***
“阿孃,阿孃,有個奇怪的人,他一直站在藥園門口,就是不走……”
鯉跑到了我的身後,有些害怕地拉著我的衣袖。
我回到山村之後,父親當年的那座棚廬竟然還在,只不過千瘡百孔搖搖欲墜,荒草出沒其間。當我告訴村裡的人,我就是當年徐夫人那個後來一去無蹤的女兒,竟然還有人能想起我來,於是免不了又是一番白雲蒼狗世事無常的喟嘆了。修葺了屋廬之後,我找到了當年埋葬父親的舊地,在原址上修了墳塋,立了石碑,然後我就定居了下來,重新種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