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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情分上,勿要……苛責於他。”語氣真摯,顯然用情已深。
韓駿聞言震動,神色亦不復初時那般冷峻,最終卻一言不發地任他從自己身邊走過。風曜忍不住回頭看向韓珍,二人四目相對,一個眼神便已心意相通。韓駿眼見二人在這片刻間像立了千盟萬誓一般,不由得惶恐起來。
落玉拎著炭簍子往回走,忽見韓駿青著臉迎面過來,趕忙立住垂手請安。韓駿見到他,頓時心頭火起,罵道:“好個奴才,大白天躲到哪裡偷懶去了?!把你主子服侍得可真好啊!”
落玉忽地遭此責罵,又是委屈又是發怵,見他正在氣頭上也不敢辯解,怯聲道:“屋裡的炭不多了,我,我……”去領木炭,話還沒說完卻已見韓駿怒氣衝衝地走遠了。
他尋思著難不成這會功夫韓珍燙著凍著了,越想越是不安,不由加快腳步。他進了院子,把炭簍往廊簷下一擱,便奔進韓珍房裡,見他好端端地坐在桌前,立時鬆了口氣,忍不住訴苦:“少爺,我方才碰見老爺,不知怎的,見了我就罵。”
韓珍怔了片刻,擠出一絲苦笑。
落玉已注意到他此時神情也與平日大不相同,不敢貿然詢問,暗自思忖,這爺兒倆今兒是怎麼了?
韓珍不欲細談,只說:“老祖宗今兒興致好得很,叫大家都去她那兒賞雪用膳。我耽擱了這半天,怕是已晚了,還不快點過來幫我換衣裳。”任他強打精神,還是有些有氣無力。
落玉壓下疑惑,連忙應聲上前。
再說風曜悄悄出了韓府,在街上轉悠了半個時辰終是放不下,便折了回來。他在韓府附近尋了棵八丈高的大樹縱身越了上去,棲在樹頂上遠遠望著。
因為距離太遠,他除了屋頂,只能瞧見些影影綽綽的人影,從中也難以分辨出哪個是哪個。他只是覺得,韓珍此時必定十分難熬,守在這裡,便是……陪著他。
風曜遠遠望見韓老夫人的院子人進人出,十分熱鬧,待到日落時分,廊簷上懸的風燈亮起來,煞是好看。明月行至中天,便見韓老夫人院中陸續走出人來,各宅各院的視窗陸續亮起又陸續暗下,最後除了幾處角門閃著零星火光,整座大宅都已沉入黑寂之中。可是他直到東方天色發白,才收拾一身疲憊,回家梳洗。
風曜思緒紛亂,心情複雜,在樹上呆了一夜,便想了整整一夜。
他當初明瞭自己心意之時,並無太多顧慮。
他師父是個天資過人,驚才絕豔的人物,不僅武功登峰造極,琴棋書畫也無一不精。但凡這樣出色的人都難免恃才傲物,之所以隱居避世大約也是經歷過什麼曲折,是以性情頗為狂放偏激。他常把世俗禮法視做陳規陋習大加批駁,每每反其道行之。風曜自幼被師父收養,由他教養到十五歲,不光學了一身本事,性情也學得頗像。
所以,他一早打定主意,只要韓珍喜歡他就行。韓家人能接受便罷,不能接受他便索性帶他遠走高飛。管他韓家有多大的權勢,以他的能耐,不管是逃避追捕,還是照顧兩人生計都絕無問題。那時二人縱情于山水之間,豈不暢快?!
可是,這些年來他與韓家諸人過從甚密,深知人人都將韓珍視若珍寶寄予厚望,老祖宗對他更是愛逾性命。韓珍對自己的家人也極為看重,關心體貼不在話下。就拿琮珍兩兄弟做例,他們分開多年,此次韓琮回來長住,二人平日口角不斷,更常常互相揭短。雖然看似二人不睦,他卻明白其手足情義之深厚絕不亞於琦珍安珍之間。
他亦知韓珍對自己情深意重,可是如果硬要逼問愛人與家人在他心中份量,恐怕他自己也說不清哪個更重一些。
他近來總想起當初他問的那個問題,愛人家人孰輕孰重?每每記起他最後說的一句話,就忍不住焦躁。
“我苦只苦我一個,他們傷心卻是好多人呢。”
陪伴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的答案……會變嗎?
離開時,他給自己的那個眼神堅定深情,那麼他可以認為他會選擇他嗎?
真的……會嗎?
風曜是孤兒,自幼被師父收養,對父母家人早無記憶。師父收養他時已然年邁,加之生性疏懶,雖然對他十分喜愛,在生活上卻是想起來便過來關照關照,若忘了便要由他照顧他了。因此,當他見到韓家人之間的融洽親密,不由十分豔羨。若說他初到韓府時為求常來常往對他們多少有些刻意迎合,相處日久後卻漸漸真正喜歡上這一家人,心中隱約希翼著自己也能成為其中一員。
方才韓駿對自己怒目相視,令他又是愧疚又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