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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雨霏把那頂紫色的毛線帽又重新戴在了頭上,低著頭,雙手擺弄著被角,再也不說一句話。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回應她的這番話,她的話像一把錘子在我心上敲擊著,那種從未有過的震顫使我幾乎難以承受。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一個剛剛二十歲還在上大學的女孩的感情是如此的豐富和細膩,透過她的這番話我彷彿看到了一顆鮮紅而蓬勃跳動的心,那沸騰的血液如火一般的燃燒,而她的善良和對我的誠摯的感情卻使得她被迫壓抑著那熾熱的火焰而不再繼續氾濫肆虐。她纖弱的雙肩正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此時她的精神,一如她病重的肉體般不斷的被煎熬著,這種痛苦我幾乎能夠深切地體會到——我的靈魂於她一樣在煉獄裡,被高高的吊起,承受著無情的鞭笞。
“雨霏,我……”
“別說了好麼?”我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她打斷了,“求你了城子,別再說了,我很累了,想睡覺。”她抬起頭看著我說,“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她的眼神婉娩而又執著,我只好從床邊站了起來。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有時間我再來看你。”
“嗯。”她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絲柔柔的笑,“下次來給我買個橙子過來,我喜歡聞那種味道。”
“好的,我一定給你買。”
我走出醫院,外面的風刺骨的冷。我那昏沉沉的腦子陡然清醒了許多,但雨霏的話卻依然清晰的在我耳邊迴盪,我有了一種虛脫的感覺。
時間像一位耄耋老人,緩緩地向我走來。當我再一次去醫院看雨霏時,她的精神狀態比上次更差了——骨髓一直沒有找到,醫生也愛莫能助。她的頭髮已經掉光了;臉色更加的蒼白;眼窩微微的下陷;四周泛著青色。
我給她帶去了橙子,她只是出於禮貌聞了一下,然後就躲進被窩裡,像一隻受盡虐待的小貓,再也不理我了。
我在她的床邊坐了一整天,把我想到的所有能夠激勵她的話都說了,但毫無用處。她只在午飯的時候坐起來喝了一碗粥,剩下的時間都處在臥床的狀態,像對待一個陌生人那樣,把我棄在空蕩蕩的病房裡。
我感到了一絲絕望。死神似乎已經開始微笑著向雨霏招手了——它拖著沉重的步伐,橐橐的腳步聲迴響在走廊的盡頭。繼而,它的面部開始變得猙獰,佞笑著用那雙形如枯槁的手從懷裡掏出一支鮮豔的花,走進病房,把那朵香氣四溢的奇怪的花放在雨霏的枕邊,拉起她的手,向外走去……
雨霏的爸爸似乎比雨霏更加的憔悴,高大的身軀佝僂著,精神上巨大的壓力使他再也無法直起他魁梧的腰身。他看上去似乎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刮臉了——濃密的鬍鬚參差不齊地的在他的唇邊、下巴上歪斜著,猶如一片沒有修剪的蕪雜的亂草。
我想安慰他幾句,但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看著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我突然發現他老了許多——眼角額頭上的皺紋比之前更加的深刻了,前額的頭髮一綹一綹無力的低垂著。但他那雙眼睛,似乎還沒有安全黯淡下去,裡面依然閃爍著微弱的光。
也許就是他眼睛裡的那道光,才使得他沒有倒下去,而是以一種偉大的父愛,在絕望即將完全侵蝕他的精神世界前,他依然堅持著,給自己,更是給他的女兒一種希望和支援。
他告訴我,雨霏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大夫說如果還不能找到相配的骨髓,她最多也只有兩三個月的時間了。
從醫院出來,由於一天沒有吃飯,我有點頭重腳輕。眼前的一切都讓我覺得灰濛濛的。
下雪了,雪花很小,有點像夏天的柳絮,在風中飛舞著。
快過年了,街上已經有很多商場、酒店門前打起了促銷的廣告。大紅的、鑲著金邊的恭賀新禧的字樣充斥著街頭巷尾,不知凡幾。門前掛上了燈籠,路邊扯起了紅色的標語——防火防盜防感冒。人們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慶的表情,打老遠就熱情地打著招呼,像是失散了多年的兄弟姐妹一樣,彼此噓寒問暖。
我坐在窗前,抽著煙,擺弄著手裡的打火機。這時我驀地想起了張明理。我走到桌前,拉開抽屜,在最裡面找出了他送給我的打火機——一個燒汽油的玩意兒。
“這玩意兒太麻煩,還得經常給它添油。”我擺弄著張明理遞到我手裡的打火機說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他一本正經地坐到我的旁邊,像是頗有感悟地說,“這人啊,就像是這打火機,要不斷地給自己加油,才能燃燒,才能照亮別人也照亮自己。”“就像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