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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次日清晨,正在梳洗,忽聽有人叩門。範生連忙出去,開門一看,卻是個知己的老朋友劉洪義,不勝歡喜。二人攜手,進了茅屋,因劉洪義是個年老之人,而且為人忠梗,素來白氏娘子俱是不迴避的,便上前與伯伯見禮。金哥也來拜揖。劉老者好生歡喜。遜坐烹茶。劉老者道:“我今來特為一事,與賢弟商議。當今額外曠典,加了恩科,賢弟可知道麼?”範生道:“昨日會文去方知。”劉老者道:“賢弟既已知道,可有什麼打算呢?”範生嘆道:“別人可瞞,似老兄跟前,小弟焉敢撒謊,兄看室如懸磬,叫小弟如之奈何?”說罷,不覺悽然。劉老一見,便道:“賢弟不要如此。但不知赴京費用可得多少呢?”範生道:“此事說來,尤其叫人為難。”便將昨日白氏欲要順便探母的話,說了一遍。劉老者聞聽,連連點頭:“人生莫大於孝,這也是該當的。如此算來,約用幾何呢?”範生答道:“昨日小弟細細盤算,若三口人一同赴京,一切用度至少也得需七八十兩。一時如何措辦得來呢?也只好丟開罷了。”劉老者聞聽,沉吟了半晌,道:“既如此,待我與你籌劃籌劃去。倘得事成,豈不是件好事呢?”範生連連稱謝。劉老者立起身來要走。範生斷不肯放,是必留下吃飯。劉老者道:“吃飯是小事,惟恐耽誤了正事,容我早早回去,張羅張羅事情要緊。”範生便不肯緊留,送出柴門。分別時,劉老者道:“就是明日罷,賢弟務必在家中聽我的資訊。”說罷,告別而去。
範生送了劉老者回來,心中又是歡喜,又是感嘆:歡喜的是,事有湊巧;感嘆的是,自己艱難卻又贅累朋友。又與白氏娘子望空撲影地盤算了一回。到了次日,範生如坐針氈一般,坐立不安,時刻盼望。好容易天將交午,只聽有人叩門,範生忙將門開了,只見劉老者拉進一頭黑驢,滿面是汗,喘吁吁地進來,說道:“好黑驢!許久不騎他,他就鬧起手來了。一路上累的老漢通身是汗。”說著話,一同來到屋內坐下,說道:“幸喜事已成就,竟是賢弟的機遇。”一壁說著,將驢上的錢袋兒從外面拿下來,放在屋內桌上;掏出兩封銀子,又放在床上,說道:“這是一百兩銀子。賢弟與弟婦帶領侄兒可以進京了。”範生此時真是喜出望外,便道:“如何用的了這許多呢?再者不知老兄如何惜來,望乞明白指示。”劉老者笑道:“賢弟不必多慮。此銀也是我相好借來的,並無利息;縱有利息,有我一面承管。再者銀子雖多,賢弟只管拿去。俗語說的好:‘窮家富路。’我又說句不吉祥的話兒,倘若賢弟落了孫山,就在京中居住,不必往返跋涉。到了明年就是正科,豈不省事?總是寬餘些好。”範生聽了此言有理,知道劉老為人豪爽,也不致謝,惟有銘感而已。劉老又道:“賢弟起身應用何物,也當辦理。”範生道:“如今有了銀子,便好辦了。”劉老者道:“既如此,賢弟便計慮明白。我今日也不回去了,同你上街辦理行裝。明日極好的黃道日期,就要起身才好。”範生便同劉老者牽了黑驢,出柴門,竟奔街市制辦行裝。白氏在家中,也收拾起身之物。到了晚間,劉老與範生同來,一同收拾行李,直鬧到三鼓方歇。所有粗使的傢伙以及房屋,俱託劉老者照管。劉老者上了年紀之人,如何睡的著;範生又惦念著明日行路,也是不能安睡。二人閒談,劉老者便囑咐了多少言語,範生一一謹記。
剛到黎明,車子便來,急將行李裝好。白氏拜別了劉伯伯,不覺淚下。母子二人上車。劉老者便道:“賢弟,我有一言奉告。”指著黑驢道:“此驢乃我蓄養多年,我今將此驢奉送,賢弟騎上京去便了。”範生道:“既蒙兄賜,不敢推辭。”範生拉了黑驢出柴門。二人把握,難割難捨,不忍分離。範生哭的連話也說不出來。還是劉老者硬著心腸,說:“賢弟請乘騎,恕我不遠送了。”說罷,竟自進了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