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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還有別的路去後山嗎?我爹問你。
你看看懸崖上的人,嚥了口唾沫,然後說,老爺,順著這條溪流,能到後山,溪水的那一頭,正是麻陽穀。
帶兵官把沒有被蜈蚣咬傷計程車兵集合起來,藉著樹木的掩飾,他們悄悄的順著溪流爬上了山坡,地面鬆軟而潮溼,枯葉厚厚的堆在溪水兩岸。
懸崖上的那個人還在,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坐下了,石頭遮住了他的身體,所以只能看見他的頭,一個夾在藍天和山脊之間的黑點。我爹用上了望遠鏡,他對你說,看看吧,那小子已經睡著了。你接過望遠鏡,看到了一張極度憔悴和蒼白的面孔,面板乾裂得厲害,嘴唇上全是凝結著的血,頭髮像枯萎已久的乾草,稀疏而枯黃。你再看看他的眼睛,眼眶烏黑烏黑,睫毛顯得很長,眼皮在不斷忽閃,想要睜開而無力睜開的樣子,他用手搓著自己的眼睛,眼角流出渾濁的液體。
你說,老爺,他累了,他隨時會倒下去。
是的,那都是飢餓所致。他們被困在山裡很久了,沒有糧食。
過了一會,後山傳來了一陣極為猛烈的槍聲,那槍聲顯得很遙遠,槍聲過後,一片寂靜。
管家和帶兵官一起回來了,糧食和飺芥也都回來了,一個士兵提著一個滴血的包袱,帶兵官說裡面是黑龍的人頭。叛軍已被全部擊斃。
看到不斷滲出鮮血的包袱,你內心充滿乾燥的憂傷,太陽忽然不見了,山林在吱吱嗚嗚叫。你看著我爹,因為一路的艱難跋涉,我爹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他的手藏在衣服裡面,不言不語。管家命令士兵們趕快收拾行裝,凱旋的時候到來了。
預期中的戰鬥根本就沒有發生,那些倖存下來的起義農民拖著乾瘦無力的身子,不堪一擊,連舉手投降的力氣也沒有,那種人們日復一日期待著的廝殺場面並未出現,他們沒有槍,沒有像樣的武器,沒有糧食,沒有棉被,連火柴都沒有。這是一場不公平的較量,這是屠殺,毫無懸念,沒有硝煙。士兵們多多少少有些失望,這意味著他們曠日持久的艱苦訓練未能派上用場,人們的高潮還沒到來,征戰卻已嘎然而止。
下到山腳,那些先前捨棄的戰車還在,於是人們又把馬套進戰車,整裝回歸。
歸途中,下雪了,四野白茫茫,隊伍行走在雪花中,安靜而寂寞。我爹騎在馬上,把軍裝的衣領翻起來遮住面龐,雪落了他一身,頭髮上結出冰凌。
人們儘可能地按著來時的路線走,風吹著後背,後腦勺一陣一陣地發痛,天氣冷得越來越厲害,幾匹馬受傷了,在雪中不願起來,我爹就下令把它們宰了吃掉。
第六天黃昏,人們看到了那塊平坦的砂石地,積雪把石頭全都覆蓋了,只剩下白色。部隊在那裡停下來,美美地吃了一頓晚餐,然後就藉著雪光繼續趕路。出征旅程已經結束,人們如釋重負,加上害怕風暴襲擊,腳步輕快了不少。穿越那片砂石地,時間比來時快了一倍。
到了第十天,部隊已經越過兩座山峰,走進那個熟悉的山谷了,雪在那裡變小了,地表上只敷了薄薄一層。又死了幾匹馬,它們也許真地是被冷死的,很多士兵都凍傷了,幸虧軍需官帶了不少了凍瘡膏。
一路上我爹都保持著沉默,他看起來情緒很低落,心事重重悶悶不樂,除了趕路,就是一個人背對著你在帳篷裡睡覺。他不理睬你,不願和誰說話,甚至在晚上你故意弄出聲音的時候也不再有所反應了,你站在他床邊,長久地望著他的後頸。村莊越來越近,出征的日子即將結束,那些你熟悉的按部就班的丫鬟生活就要回來了。你將穿上令人愜意的乾淨衣服,守在珍太太身旁,看她讀書,為她洗澡,經受她的美對你的蠱惑。這些天裡,因為艱苦跋涉,你的臉龐變得瘦削了,蒼白順著兩頰生出來,你照鏡子,看見了蒼白的自己,連嘴唇也是蒼白的,蒼白得皴裂蒼白得意外。
一些士兵在帳篷外面殺馬,熱騰騰的馬血飆在雪地裡,紅得出奇的鮮豔。你喜歡紅色,你走過去,看著馬血滲進凍結的土地裡凝結成塊,血塊很快變成暗紅色的,這世上,最美的顏色就是紅色,是鮮血。你用針把自己的指尖刺破,對著鏡子把血擦到臉上,一隻指頭上的血不夠,又刺破一隻,血像胭脂一樣把臉染紅了,蒼白上面有了血色,淡紅的雲朵升起,溫潤如脂。女人,怎麼能沒有血色,血色豐滿著她們滋潤著她們,只有沒有長大的女人和破敗的乾癟的女人才是蒼白的,你要長大,不要破敗不要乾癟。
南面又近了一步,溼潤的空氣迎面而來,天從灰色變成湛藍,鳥在飛,飛得很高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