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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隱藏著世故,經驗,還有狡黠。她們並不做聲,也不亂看,挨著門走過,忽然就停住了腳步,迎上前去,悄聲問道:阿姨,湖州大紅牌絲綿要嗎?她們幾乎一問一個準,沒大錯的。這家或是有待嫁的女兒,或是要進入口,總之,添衣添被的當口。然後,便被讓進後門裡的灶間,看貨色,談價錢。這事情妹頭又是在行的,哪一樣次貨能混過她的眼睛?真的,從一個女孩親手備起的嫁妝,就能看出她的頭腦,心智,趣味,和生活經驗。
有些東西,妹頭和一般女孩一樣,一定要全新的,有的,妹頭卻情願要舊的。比如,還記得嗎?妹頭媽媽床上的鴨絨被。妹頭就問媽媽要了來。這條鴨絨被,因為緞面有些磨損,經緯稀疏了,鴨絨便鑽出來,一抖,飛飛揚揚的。妹頭媽媽卻不捨得繼續蓋,又不捨得花大價錢送去換膽,只得收在樟木箱裡。這時,妹頭就要了過來。她決定自己換膽。她無師自通地,將舊膽上的縫線拆一行,脫出一行,把新的緞面罩上去,細針縫上一行。再拆一行,套一行,縫一行。新膽的四邊周,也是用雙滾條澡邊。緞面和滾條都是重新配的色,橘色摻黃的軟緞,滾條則一色維紅壓一色翠綠。是大開大闔的顏色,聽起來相當衝,可放一起,鋪陳開來,竟是富麗堂皇。做好以後,弄堂裡的人都來欣賞,連玲玲的驕傲的二姐姐,回孃家時,聽說了,也來參觀了。她嫁了一個西餐社的廚師,生了是個女孩,卻依然年輕,白皙,小巧,冷麵。妹頭雖然已經不以為她怎麼樣了,可因是小時候的偶像,所以,還保持著敬畏的心情,很榮幸地將舊翻新的鴨絨被鋪開了,供她批評。玲玲的二姐姐面無表情地看了一遍,並沒說什麼,可她看了那麼長的時間,妹頭就已經知道了她的評價。媽媽送妹頭鴨絨被時,將裝鴨絨被的樟木箱也一併送了她,妹頭也接受下來。她到車間裡找了些擦銅油,擦去銅鎖上的綠鏽,鎖立即錚亮,既是新,又能看出是老貨,顯示出厚重的家底。
在這同時,小白那邊也把新房的安排方案拿出來了。這方案很簡單,一句話,就是把底層讓給他們做房間。阿孃和偶爾回家探親的姐姐住到樓上,吃飯呢,還是在樓下,在他們的新房裡放一張吃飯桌子。妹頭心裡是想二樓做房間的,但再一想,樓上很是曬頂,要大人讓房間畢竟不好意思,還有,她新生出了一個念頭,她決定要在樓下做一個衛生間。她寧可將外間灶間的隔牆往裡面移一米,這樣,她們的房間雖然要收縮四個平方的面積,但是這樣就有了衛生間,不必在房裡攔馬桶間,也不必倒馬桶,重要的是,房子的性質不一樣了。再有,灶間也擴大了,可以連帶做吃飯間,就不必在他們房間開飯了。所以,還是划得來。她主意定了,然後和小白商量,小白聽了就有些頭大。嚴格說,他們的事情一進入具體的操作,他就一直頭大著。他也知道,這些事情是躲不過去的,那麼,最好是做夢似地做過去。正好,這時候,阿五頭回來了。阿五頭患了肝炎,回家養病。小白再從農場回上海,就分出一半時間往阿五頭那裡跑。由於分離了這麼久,之間的疏遠倒像是不曾有過似的,他們一下子又回到最好時候的那樣。雖然各自都有了些決然不同的經歷,卻都擱下不提。他們是那種心有靈犀的朋友,不用多說,只要在一處,自然互相就懂了。他們又去了人民廣場,那山東人竟然還在,因從來也沒有看清楚過他的面容,就覺得他一點也沒有變。這使他們感到並沒有過去多少時間,人事依舊。那時候還沒有同性戀一說,妹頭只是覺得他們好得奇怪。他們倆的世界是妹頭不瞭解,也不想了解的,但她能夠接受這樣的事實。相反,要是小白的一切,都是在妹頭智慧範圍內的,她就要感到無趣了。她喜歡小白有一些超出自己的東西,這種對男性的理解多少是來自哥哥在她生活裡的影響。所以,她並不硬拉著小白一起去實現她的計劃,而是說,你只要說服你們家大人,其餘的都由我來。這要求一點不過分,小白也覺得再推脫不好了,就去徵得了父母,還有阿孃的同意。對這個計劃,大人們說不出一點不是,可也不見得有多麼贊成,他們甚至還有些不悅,覺得妹頭是在挑剔他們。但既然妹頭說了,她全包,就也不好反對。於是,妹頭便拿了小白的戶口簿,房票簿,去奔走活動,爭取房屋部六的許可和派工。那時候,工程隊都是由房管處統一調派的。由於是增建衛生間,還要排放一根排糞管,這根排糞管需走一些彎路,才可放進化糞池,就要破路面。事情涉及到三頭六面,可妹頭都擺平了。
妹頭再說她全包,小白也不能看著不問,到底也是他家的事情。開工時也就請假回來一起張羅,送煙送水,和工人熱絡熱絡。有幾次,阿五頭也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