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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新生活。
薛雅琴這樣的自謙,倒使妹頭在她身上挖掘出許多優點。妹頭髮覺薛雅琴其實並非像她看上去的那樣糟糕,問題是需要揚長避短。她首先從頭髮上著手,改變薛雅琴的形象。她讓薛雅琴把頭髮留長,前劉海梳上去,再從偏旁分路。想不到,這小小的一點變化就使得情形大為改觀,薛雅琴變成了一種大眼睛,方下頜,有點洋派的臉型,只是她的表情還有些瑟縮。但這不要緊,慢慢培養起了自信,就會好的。妹頭還把自己的一件衣服借給薛雅琴做樣子。薛雅琴借去了很久,也沒有還來。後來聽別的小姐妹說,看見薛雅琴就穿了這件衣服在曹家渡走。妹頭自己沒有說話,倒是師傅去和薛雅琴討了。薛雅琴來到妹頭面前,說自己是如何如何喜歡這件衣服的樣子,真的,她從來沒有穿過這樣好的式樣的衣服。妹頭聽了這麼些好話,當然不好意思立刻要回衣服,就讓她再穿一段時間。於是,本來是偷著穿的,現在則公開穿了,並且一直穿到破也沒有還回妹頭。像薛雅琴這樣的自謙裡面,多少有一些不自愛的,而妹頭對她的縱容,也多少有些輕視在裡面。可抹頭自己並不覺得,只是一味地和她好,甚至有一次和媽媽說,讓薛雅琴和哥哥好。這個建議也是含著不把薛雅琴放在眼裡的心情,因為哥哥這時已在黑龍江談了個朋友,東北人。妹頭因為從小愛戴哥哥,而哥哥又向來對妹頭不屑,所以,這訊息使她有些生妒,同時,也有些害怕,不曉得哥哥的女朋友有多少厲害。而薛雅琴卻是可由她拿捏,要她長就長,要她短就短。當然,事情不能跟她的如意算盤走。然而,這話一說出口,妹頭從此就有了個心,那就是給薛雅琴介紹朋友。介紹誰呢?就是弄堂到底的一扇門裡面,三層樓的阿川。她曾經說起過的,從蘇北大豐農場抽調到江南造船廠的那個,就是他。
也已經有人給妹頭介紹朋友了,師傅倒是幫妹頭擋,說小姑娘剛進廠,還沒出師,現在不談。私下卻問妹頭,有沒有要好的朋友,學校裡的同學什麼的。師傅從自己的經驗出發,覺得還是自小一起認識,住一個地段,生活環境相近的比較好。像你這樣的,師傅說,就最好還是嫁在淮海路上,要到我們那裡去,單是一隻馬桶,就夠你怨的。像師傅這樣生活在城市邊緣的人,總是把市中心的生活想得格外豪華,妹頭就說,淮海路上的人也不是都是抽水馬桶的。師傅笑起來,打趣說,怎麼,喜歡上我們那裡的人了?是不是我家兄弟永新?妹頭也笑起來,她想起永新就是吃喜酒那天,跑上跑下最忙的那人,大約有十二歲。兩人笑了一陣,妹頭才說目前還不想這個問題,師傅很認真地看了妹頭一會,然後肯定地說,那麼,你就是有了。
他每個月回上海幾天,回上海就必來妹頭家。妹頭的爸爸媽媽就好像已經承認了他似的,他們並不嫌他是崇明農場的,曉得他早晚是要回來的。而且,他還使他們想起遠在黑龍江的大孩子,同樣是戴眼鏡,同樣是斯文的讀書人的樣子。他們喜歡家中有成年的男孩子進出,這使他們感到有了依靠。所以,他來,還都留飯,妹頭的父親與他喝點酒,有點老少兄弟的意思。妹頭和他呢?也很要好。他們兩人最熱烈的時候,也說不上是愛。愛這個字在他倆,總有些言過其實似的,有點肉麻。他們就是要好。兩人一同逛馬路,吃冷飲,買東西。現在,妹頭就叫他小白,擇白烏駒的白宇,好像他是姓白。起先她叫,他不應,她再多叫幾聲,他也不得不應了。就這樣,連阿孃也叫他小白了。小白現在曬黑了些,也不太黑,他們農場其他知識青年相比,還算是白的。他黑一點,倒顯得瘦和結實了。事實上,他也確是瘦了,還長了些,終於有一米七二了。所以,小白看上去成熟了,甚至,有一點英俊。在農場裡,學會了抽菸,也耳聞目睹瞭如何交女朋友。總之,他的內心也成熟了。他自然地,就想和妹頭一起嘗試一下男女之間的事情。
現在,妹頭時常上他家去,這稍稍違反了女孩子矜持的原則。但妹頭一方面是比較率性,另一方面也似乎並不把他當做正經的男朋友。他也好像是又一個玲玲,卻不是又一個薛雅琴。玲玲於她更具有玩伴的性質,而薛雅琴,多少有些像奴僕。當然,他要比玲玲有趣得多,他沒有玲玲的刁鑽乖戾,更主要的,他是個男生。妹頭也看出他的變化,他有了幾分男子氣,不完全是以前的,大頭娃娃的形象了。這也使她喜悅。所以,她並不忌諱這樣頻繁地出入他家,會被人看輕。他家住的那條弄堂房子,是比較零落的那種,房屋的樣式,結構,新舊的程度,都不一致。有的有天井,有的沒天井,有
的有陽臺,有的也沒有。他家住的那幢,是直上直下的一幢兩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