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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拉三那樣,將這素養變得那麼富有審美性。
那時候,還有一個切口樣的詞,也和拉三一樣在學校裡流傳開了,就是敲定。敲字,在滬語裡念拷的音,這詞就有了一股粗鄙氣。敲定指的是戀愛關係中的男女,由於這詞的粗鄙,這裡的談戀愛就成了一件不規矩的行為。這種切口,一律都有著狎邪的暗示,刺激著少年人的好奇心。班上的同學,主要是女生,交頭接耳著,傳說某某人有敲定了。他耳朵邊吹到一句,七○屆的拉三也在談敲定。他們班的男女是不說話的,進來出去,猶如陌路人,彼此視而不見。但是,女生們比較地不那麼避諱他。他的大頭,還有肥白,都使人不太在意他的性別。也不是不以為他是男生,而是更覺得他是一個好玩的孩子。不像班上那兩個,小學裡留過級,所以年齡就要大幾歲,又發育得早的大男生,他們在教室裡,女生們便明顯地要拘束得多。而對他卻不,他在他的,她們說她們的。雖然也是不說話,可她們的態度就比較隨便了。這時,她們與他隔著一條走廊,將頭簇到一起,很神秘地說著,其中的一句,就這麼吹到他的耳朵:七○屆的拉三有敲定了。下一回,他再看見七○屆的拉三,竟然生出一股膜拜的心情:她已經有了新鮮的,根本不為他所能體驗的經驗。她的美麗變得具有涵義,她大大地超越了她的同齡以及同性的人。
學校裡進駐著一支工宣隊,來自城市邊緣的一個重型工業廠。其中有一部分是老工人,說著蘇北方言。另一部分是新進廠不久的青工,他們多半都是從中專或者技校畢業以後,分去那家大廠的,其實也是剛出校門的學生,但卻走進了領導階級。他們因為有文化,也因為年輕,要比那些老工人更熱衷於學校裡的派系鬥爭,在三結合的領導班子裡,佔據了位置。當他們這些七○屆學生進校的時候,學校裡的運動局勢已經穩定,高年級的學生又陸續分配離校,或去農村,或去工廠,校園裡盡是他們這些新生。沒有經歷過文化革命的洗禮,又沒有正經地讀什麼書,都有些渾渾噩噩的。工宣隊這時候的工作,就有些失去方向,不曉得該往哪裡去。經過了一段時間的研究和討論,定在了衝擊社會不良風氣的運動上。他們今天大會,明天小會,然後又定出一批重點衝擊物件,將他們召集一處開辦學習班。這些衝擊物件,都是依著校園裡的風言風語所定,於是,那些被稱作拉三的女生,無一遺漏的全算作內。這樣,學習班裡除了兩三個男生,以打群架為由進來,其餘全是女生。七○屆的拉三也在其中。
第四章
第四章
學習班是吃住都在學校,每天早上有早訓練,晚上有晚點名,吃在教工食堂,住是從家搬來行李,集中在教學樓的三樓,走廊盡頭的兩間,分別為男女生宿舍。這一週內,學校裡充斥了一股莫名的緊張空氣,女生們不那麼聒噪,男生們就更為沉默了。大家都不願意多在學校逗留,下了學便匆匆地走過操場,走出校門,操場上也空寂了。學校裡,就在他們的身邊,某一個地方,正在發生不幸的可怖的事情。這一個念頭壓在每一個學生的心上。此時,學校很造作地在一早一晚吹起了軍號,是工宣隊裡一名從部隊復員的號兵擔任吹號。學生是按地段分進校的,就住在學校的附近,所以都能從家裡聽到號聲。軍號聲橫亙在這昔日繁鬧,如今已清寂下來的人口密集的街市上空,帶著一股粗暴之氣。它就像一個兇蠻的外族人,侵入了安寧祥和的友邦。
這一天下午,他和他的好友,阿五頭,相約要去人民廣場。這一陣子,他和阿五頭越來越親密。阿五頭個子比他還要矮,也戴一副近視眼鏡,但同樣不是會被人叫做四眼狗的型別。他住在這街上的一條公寓弄堂內,有著良好的知識分子家庭的出身。他家一共有兄弟五個,一律戴著瓶底厚的近視眼鏡,他排第五,所以叫阿五頭。他雖然矮,而且瘦,但他卻有著一股沉著大度的氣質,很成熟老練的樣子,這未免就有點滑稽。人們並不給他起綽號,而是直接以阿五頭的暱稱來稱他,這就有一些戲謔的意思了,但卻是友善的。因為阿五頭看起來真的很好玩。他愛到阿五頭家裡去,阿五頭家的書多,他看的書大多是從阿五頭家借來的。他父親學校裡的紅衛兵已經給他家的書櫥打了封條,可他們全有辦法從打了封條的書櫥裡拿書看。怎麼樣把書櫥的門卸下來,再裝回去,他們都有一套了。是哲學和政治的話題,將他們結合起來的。阿五頭也喜歡到他家去。他家是寧波人,家中長年飄散著一股鹹鯗的氣味。他們倆人就像舊時代裡的人物一樣,相對半臥在一張老式寧波眠床上談話,看書。這張寧波眠床不論冬夏,都掛一頂夏布帳子,布質很粗,經緯又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