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為圖豁亮,並無四壁。時值變夜——月暈之像果非無因,坡下漸有北風吹起,漸漸猛烈,文翰林與蕭如心中憂切,均無心安坐,俱長身立在了坡右懸崖之畔。
夜色下,微月長疇,他們就遙遙見一個少年騎駝而立。田野之上,他孤身當風,縱遙隔百丈,猶能感覺到他身上散出來的那種孤銳的傲氣。
那轆轆的車聲就在他左右兩側同時響起。文翰林不由大奇——在他心中,戰車本是漢代以前兩軍交戰時的利器,後世嫌其冗笨,久已不用。他久聞轅門內隱有‘長車’一股實力,一向還以為只不過用其名號以壯聲勢,沒想到對岸那樹影之中奔騰而出的竟真是一駕駕快馬戰車。他細數了一下,現身的怕不有百駕之多。那車俱是雙馬所拉,車身輕巧。車上,一士控轡,一士執戈,縱橫呼嘯,轉瞬即至。文翰林沉吟道:“戰陣之中,原以輕快敏捷為要,袁老大布此長車,可有什麼說法嗎?”
蕭如微微一笑:“豈不聞建炎初年,金兵劫掠東京方退,康王得繼大統,用李綱為相,於治兵之道首先提及的就是一句‘步不足以勝騎,騎不足以勝車,請以戰車之制頒京東、西路,使製造而教習之’。當日靖康之亂後,朝廷棄河北不守。河北巨盜楊進聚眾三十餘萬,與丁進、王再興、李貴、王大郎縱橫京西、河南,另有王善輩,擁眾七十餘萬,戰車萬乘——其所以可以喑嗚叱吒、縱橫於一時者,所仗就是這兵車之力。翰林,你於武學一道浸淫已久,只怕兵戈之事卻少有知聞。百兵之用,各有不同。人為負累所限,不能盡攜身邊,戰車雖較戰馬略顯笨重,但可攜之物多,攻可摧堅,駐可固守。何況——這長車練來本不是為一般江湖打鬥的。”
要知袁老大身兼要職,所圖也大,一向心懷‘北圖’之念,不只是一味只想在江湖中逞雄稱霸之輩。他這‘長車’,說起來倒是為兩軍對敵時潛伏一支護衛主帥的精銳之師而建,是他視為手下雙鋒的左右“雙車”親手操練。當日金兵曾數迫高宗趙構於窘境。袁老大也是感念於此,才創此“長車”。
文翰林輕輕點頭,有蕭如在側,果然每言必讓人有所進益。
只聽蕭如繼續道:“何況,若論輕疾險銳,當今天下誰又便捷得過駱寒?他那‘九幻虛弧’,縱淡定如你的‘袖手談局’心法,只怕也難制其鋒銳。今夜、倒要憑這笨重之勢克他於石頭山下了。”
駱寒穿得單薄,北風乍起,他忽將一隻左手伸進了駝頸下那塊鬆軟的毛中——那裡有這整個世界都沒有的溫暖。
‘長車’當前,他卻忽平靜下來,髮絲沾頰,瘦肩當風。風吹在他為適才一戰浸著汗水的面板上,尤其凜烈。只見他俯下身,將右頰貼在那駱駝的脖頸上廝蹭了會兒,才喃喃道:“駝兒、駝兒,轅門果然難惹,除了那秘宗門暗殺之伏,竟還有這長車之利。——嘿,誰叫你當初不管不顧踏入江南摻和入這危難之局呢?現在怕收不了場了吧?就不知咱駝兒的腳力好,還是他們江南的鐵騎快。你若比不過,我是定要戰死的了,可你只怕也要羞死。”
他似把座下的駝兒當做這世上唯一的庇護與助力。
那駱駝似也聽懂了他的話,四隻蹄子一陣亂踏,興奮莫名。它一向縱蹄塞外,於狼群馬匪略無畏懼。只見它鼻子裡喘著粗氣,那氣息白騰騰地在這暗夜裡升起。駱寒向前夠了一夠脖頸,像要把頭伸入那升起的白汽裡——因為那是這個寒涼的冬中他所能捕捉住的唯一的溼曖了。
他的面前忽似浮起了一張朋友的臉,心裡隱有微痛。那駱駝卻忽仰首長嘶——它身前身後,已有兩撥車騎,各約五十餘乘,直逼到了他們一人一駝百步之內。
左後方帶隊而來的就是“羽馬”米儼。他身為七馬之一,隱身劉琦帳下,原為軍中壯士,自於車戰之道極為諳熟。
右後方的來勢稍慢,因為他們等了一等統軍的石燃。
石燃熾眼濃眉,雙目緊緊盯著駱寒。他與駱寒一樣,同樣有著一雙熾烈的眼。只是,駱寒在平時卻遠較他顯得困頓。
前方不遠,似也隱有車騎暗布,那裡的統領的卻是‘鐵馬’常青。
——轅門三馬,傾力同出,長車佈陣,為擒塞上明駝,同領‘長車’一派。
他們直逼至駱寒身前不遠,才攸然停步。
左面的米儼忽道:“駱兄——”
駱寒一抬頭。
米儼見長車之陣已成,心下稍安,含笑道:“就請下馬受縛如何?”
他年紀雖輕,但領兵日久,極有氣度。北風吹起,拂得田野裡百餘騎馬兒鬃毛飄拂,把這秀冷的江南的冬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