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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唇微微發白,文翰林手也在身側衣上微微擦拭手心的汗——他賭的就是駱寒可以躲過胡不孤這一波伏擊,他還要仗他破除連宮中那號稱‘天下武學之宗’的李若揭提起來也頗為深忌‘長車’之勢呢!
文翰林身邊這時已多了個小僮,卻是陪侍文昭公的心腹童子阿染。那阿染一改平素嬉笑之態,望著遠處,張開嘴都合不起來。——這是生死之機。就算他身為文昭公身邊侍童,武學見聞極多,卻也少見過這般惡戰。
石頭城下埋伏中忽然一條人影脫身而起,遙遙遠逸,奔逸中還傳來一聲輕笑。城上就有一餘人影卻如飛般追下,直向遠遁的駱寒追去。文翰林與蕭如立身的山坡地勢坡高,所以差不多一望可見。可是宗令與駱寒在江邊水渡一戰,卻為樹影所蔽,所以倒不能見得完全。半晌功夫,那宗令的人影才折返而退。接著,蕭如耳中就聽到一聲鳥鳴,那聲音特異,分明是個訊號——袁老大知今夜胡不孤伏擊駱寒未必得手,他一向輕易不出手,出手必求全勝,所以他分派的還有第二波攻擊的人手。為不傷胡不孤信心,所以連他也未告知。蕭如聞得那訊號,知道只有一個含義——“功敗”。
——秘宗門之伏,終未能留下駱寒。看來宗令追擊無功,此役已敗!
蕭如忽長身而立,搖了搖頭,一揚衣袖。
她袖上似布有陰磷,一揚之下,坡上就閃起了一片螢螢之綠。
那分明是個訊號,只見坡下一株大樹上馬上就有一個人影騰起,卻是白鷺洲戰後不知所終的“狐馬”石燃。他人影騰至空中,一抖手,一個旗箭煙花就在空中暴裂開來,照得夜空一燦,然後他長呼道:“長車!”
他氣息極長,聲音豐沛,在江水夜風中把聲音傳了開去。四周樹影如濤,一聲聲反振著“長車、長車、長車……”兩個字。然後只聽樹影簌簌,翻卷而起,秦淮河兩岸,竟不知有多少人馬在暗夜中暴起。石頭城下胡不孤忽面色一震,碎袖飄拂,臉上升起一抹喜意:“原來大哥還布的有人,是大哥來了!”
他手下人人聞聲而喜。
文翰林卻沒有出聲,右手卻斬決地一揮,阿染立時隱身而去。
他的暗號沒有蕭如的氣勢,那卻是一個潛藏的訊號——他殺令已下,畢結將動,“斬車大計”,由此發動!
第三章短歌
石燃接到的命令只有七個字:“務殺駱寒於今夜!”
這是袁老大的命令。
——袁老大已經鐵心,務殺駱寒以定江南大局。駱寒一個人當然不足以搖動什麼江南大局,他也無意為之。但他一劍驚現,那星星微火隨時可能點燃江南一向久蘊的危局。石燃想起接令時袁老大那鎮定而濃烈的怒氣,心裡還是不由一顫:袁大哥已很久沒有這麼動怒了。最近兩月,不只石燃白鷺洲中伏,轅門七馬所受逼迫也日益為甚,除他之外,羽馬、鐵馬一一暴露,這都是袁辰龍所不願看到的。而且他在朝廷上所受壓力也日重,更何況駱寒一出手就傷了他一直最疼愛的二弟。
他佈下的第二波伏擊馬上就要開始,這是一場獵殺,不比適才石頭城下的圍襲了。
——他們要以‘長車’快馬之力,搏殺已負傷在身的駱寒於方圓百畝之內!
石頭城下秦淮河對面的江邊卻是一帶平疇,有數百畝大小,俱是農田。空曠的田野裡,冬小麥才才播種,些微有些雜草,深不掩腕。——駱寒行至江邊,召來伏好之駝,才涉過冬日的秦淮河。他驅退宗令,喘息未已,就看到了那支破空而起的旗箭。他也聽到了那聲呼喝——“長車!”
那喝聲極響,駱寒一抬眼,只見江右樹影之中,枝條閃動,不知有多少人正破伏而出。駱寒忽仰天吸了口氣,天上的空氣冷冽乾燥。他一回頭,就見江心有一隻小舟正在停泊,船上之人手裡的旱菸管一時一滅,那是——趙無極!
——駱寒眉毛一挑,就知自己已落入他人算計。
他這時正駐駝平疇,歸路已斷,後面就是‘長車’隱於樹影灌叢中的埋伏,他已返不回江邊,無法再次借水而遁。而這空曠農田上,更是無可遁形。
轅門選的好位置!
駱寒一剔眉。然後只聽車聲轆轆、馬蹄奪奪,怪異地在這空曠的平疇上響起。然後只見一輛輛快馬戰車奔湧而出——“長車”之獵竟真的是一駕駕戰車組就的殺局!
山坡之上,連對‘長車’聲勢早有預計的文翰林也不由駭然色變。他選擇這麼個山坡草寮觀局,實在也有其深意。只為這裡地勢高聳,站在上面一眼望去,視野極為開闊。而草寮本為春遊所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