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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輕聲一嘆:“只怕從今以後,咱們就得流落江湖了……”
說時,他一臉傷感。
三娘卻搖頭笑了笑,道:“只要相公不後悔,我苦了什麼?”
頓了下又說:“我倒覺得若整日侷促在鎮江一隅,書齋墨舍,皓首窮經,才是真的有負了相公胸中抱負。相公平日所精研的糧米兵革之學反倒是沒了用處。”
隨即她臉上忽現出一陣神往,悠然道:“以江湖之大,未必沒有一二奇行逸志之輩肯與你我折節下交,那時相公也未必不能一酬素志,小展才略於天下。”
——沈放見她眉間一抹英氣,不由也心懷一暢。握著她手,放眼前程。只覺若果能如此,有妻如此,又何必金紫加身,二八羅列?盡足以稱慰平生了!
第三章雨驛
江南的雨總是不知不覺地就來了的。來了以後,便綿綿不絕,眉邊髮際,縈繞不止。沈放看著三娘騎在花驢上的身影,才知“風鬟霧鬢”四字到底是何含意。那雨一開始只潮潮的,像只聞得著、看不見。漸漸卻霪霪不止,有些寒涼,惹人煩亂。好在和三娘在一起,便是秋雨有時也像是春雨了。
他和三娘重新上路時,荊三娘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把那頭餘杭大車店的青騾賣了,換了一頭叫騾和一頭小花驢。他兩人並騎而行,放心肆志,只覺沿途所經,風光無限。
沈放問過三娘一遍去哪兒,三娘不答。他再問時,三娘方露齒一笑道:“淮上。”
兩人一路北去,沈放見三娘行得慢慢的,不由奇怪——就不怕文亭閣追上來嗎?
那三娘一笑道:“你不知道文亭閣這個人,外表斯斯文文,心狠手辣;內裡卻心高氣傲,一擊不中,恥於再次出手。我不知他在官場中如何逢迎,但在江湖上必還有他自己的規矩。”
沈放奇道:“你把他說得這麼厲害,怎麼會被一個身受重傷的人一言不發地趕跑了?”
三娘搖頭嘆道:“當今世上,氣概武功能及得上耿蒼懷的,又有幾人?能在他面前來去自如、全身而退也就算相當不凡了。”
沈放點點頭,想起耿蒼懷的默語豪情,不由心中一陣激盪。又想起三娘那日捨命相救自己,更是滿懷感激,默默地把三娘看著,半天不說一句話。三娘看他一眼,也知道他在心內溫存自己,輕俏一笑,一拍花驢,自己先跑到前面去了。
說來好笑——兩人結髮十年,雖一向胸懷坦蕩,相敬如賓,但心中卻絕無似這幾日路上的小兒女情態。一番變亂,倒似把兩人都變年輕了。三娘對沈放一向敬他重他,卻很少如今日這般把他這麼又羞澀又溫柔地想起;沈放一向也覺得自己算愛重三孃的了,卻沒似現在這樣看著她一搔首一揚眉心裡便浮起一種憐惜的感覺,像是心尖真的微微在發顫——這種感覺真的該珍藏一生一世。
晚上兩人住了店後,油燈之下,常常好半天都是一言不發、一動不動地相互看著。雖然知道從那日刀頭舔血之後,彼此就等於纏上了無數的煩惱——大車店的追殺,秦丞相的邀訪,今後在這擾擾的江湖中只怕再難得一天的安穩。但只是那麼靜靜地把彼此看著,似乎就已覺得歲月靜好,此生安穩了。
這時沈放見三娘已跑到前面,一拍騾子,快步追上,卻找不出話,搭訕道:“真沒想到,一路上地界你竟這麼熟,倒真是個老江湖了。”
三娘回眸一笑道:“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人生兩大快事——這前一句已經讓給你了,後一句我也就不敢自謙。”
沒想這場秋雨越下越大,兩人行至銅陵外困馬集時,便真的被困住了。困馬集只有一家客棧,前後兩進。只為前面幾條溪流暴漲,加上道路泥濘,眾人都怕牲口滑蹄,不敢往前再走,一條窄路便斷在了這裡。
這條路本不是什麼正經官道,只因為近,所以還有人走。客棧本來就小,這麼著有三五日,每天都有幾個人一邊咒罵天氣一邊住進店裡來,烘衣吃飯,倒頭悶睡,等著雨停。偏那雨硬是下個不絕。日子過得太悶,這些來住店的客人南北皆有,罵老天爺的話自然也千奇百怪,聽來也算長日裡的一樂。
沈放等先來的人還有房住,後來的客人只好打地鋪了。這天,見雨依舊未停,沈放心下煩悶,向暮時,便向店家借了一雙木屐,一把油紙傘,出門野望。離店數十步有一個土丘,沈放就登上那裡,極目遠眺。只見草色蒼黃,雨腳如麻,心裡不由忽忽就有了種蒼蒼暮色起中原的感嘆。忽聽得一陣馬鈴兒響,向南邊的來路望去,只見有八九輛鏢車正在道上艱難地走著。一共二十幾個趟子手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