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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那麼推門邁步,含笑抬眼,一場磊落大氣已是渾然天成。
封秦攜著小儀推籬出院,笑道:“山野書生,一時好奇,教閣下笑話了。”
他這一笑滿是無辜無害。那少年尚不及答話,那張姓屠夫卻“蹬蹬蹬”連退三步,叫道:“寧書生!你……你不是……死、死了麼?”一句話磕磕絆絆說完,臉色不覺蠟黃。
封秦心道:“原來這書生姓寧。”面上依舊笑了一笑。小儀卻道:“張大叔!我哥哥他沒死!他又醒轉過來啦!”封秦點了點頭,道:“鬼門關前轉了一遭,九死一生,險些便回不來了。”
那張姓屠夫顫聲道:“你……你當真活轉回來了?”神情兀自將信將疑,猶豫著踏前半步,斜著眼細細打量封秦。他與寧氏一門同村居住,雖不甚熟,卻也彼此相識,眼見封秦一頭長髮扎束凌亂,割裂在散落髮絲間的眉眼溫斂靈動,竟是清俊的可怕,與平日裡唯唯諾諾的書呆子模樣迥然不同,不覺嚇得心都涼了半截,雙腿顫抖,叫道:“不是!不是!我不知道!”轉身撒腿狂奔。
封秦“嗯”的一聲,倒被他這般反應嚇了一跳,待那肥胖的身影跌跌撞撞消失在房屋轉角,才省得抬手在自己臉上摸了摸。
……這寧書生,該不是青面獠牙、見不得人罷……
卻聽身側少年啐了一口,罵道:“真他媽孬種!虧我還以為是條漢子!”
封秦一笑不語,心道這事太過詭異,本也怨不得這姓張的屠夫。
那少年又罵了幾聲,忽道:“書生,有酒沒有?”
封秦手一攤,笑道:“難說。我也不知有沒有,若是沒有,也不知現釀來不來的及。”
那少年眼一亮,道:“你一個書生還會釀酒?”語意中又驚又喜。
封秦點了點頭,他見那少年口中雖“老子”、“他媽的”一連串兒的不乾不淨,卻毫不恃武凌弱,心底不由對著少年大起好感,道:“你等得起我就釀罷!”
那少年哈哈大笑,道:“好、好!老……老向今天就交了你這朋友!我叫向問天,朋友你怎麼稱呼?”
作者有話要說:頂鍋蓋奔~~~~~~~~~~~~~~~~~
十九、偕行
他這一問倒問得封秦一怔——方才封秦聽那張姓屠戶左一句“寧書生”右一句“寧書生”的叫喚,想來這書生必定姓寧,只是他既不怕露了本名,又與這少年向問天意氣相投,卻也不願以假名搪塞,頓了頓,笑道:“你喚我封秦便是——封豨的封,秦齊楚燕趙魏韓的秦。”向問天擺手道:“老向粗人一個,你別跟我掉這個書包!”見封秦拉開竹籬,也不客氣,便大咧咧跟著封秦進了草廬。
草廬裡卻是除了床榻几案之外空無一物。封秦晃了晃磕缺了一個角的粗瓷茶壺,見沒有水聲,不由一哂,回眸對向問天笑道:“家徒四壁耳。待我剪韭炊粱相招罷。”放脫小儀手掌,見她一副老大不情願的模樣,便笑著在她肩頭拍了拍,提起窗下空蕩蕩的木桶,推門欲出。
眼前白影輕晃,手上一輕,卻是向問天踏步上前,劈手奪過封秦手中木桶,道:“你當是老向欺負你麼?我拿你當朋友,你貧我富,我接濟你便是,哪用得著你招待!”抬頭向窗外望了一眼天色,將空桶撂在一旁,一屁股坐在榻上,又笑道:“眼下天色還早,趕緊些申時前後正進得了洛陽城——兄弟,我看這村子遭了災,十幾家裡走的走、死的死,只剩了一兩家,也呆不下去,不如你帶了小妹子,跟我到洛陽開封這一路走上一走怎樣?”
他一語落地,封秦才明白這小村原來居於洛陽附近——當初他還是一隻蜷在風清揚懷中犯懶的松鼠時便聽華山派中人言及,這一次五嶽劍派結盟的所在正是河南嵩山,卻不料一剎那死生陡轉,眼下自己已然身在河南界內。
只是大夢初醒,正難說今夕何夕。
他念及“風清揚”三字時心底不知怎麼忽地一悸,不由自主便憶起殘陽斜照了劍冢蒼古,石坪上一刃劍光矯矢靈動如水銀瀉地,那孩子單手持劍,軒眉微挑,笑意跳蕩。陝西道野店中自己閉眼那刻正當華山派氣劍二宗撕破了臉皮,那孩子眼眸破碎,一柄長劍幾乎抓不住,也不知如今究竟怎樣。
這一身輾轉三十餘年,須臾便是三生三世:第一世兄弟輩中排行最長,一舉一動間長兄為父的心氣早已深入骨髓再難更改;第二世身份尷尬,得風清揚傾心相交,自然便殞身酬士、不吝一死;第三世軒窗凝碧,原以為前塵舊事可堪闔目一忘,不料一顆心裡,竟是糾纏結絡,就此放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