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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弘道在甬道上喊了兩嗓子後,六房書吏並沒有走出來湊熱鬧的,但是門窗裡面有不少人探頭探腦的朝著範弘道那邊看o

押送範弘道去牢獄的兩個衙役見範弘道停住喊叫後,也漸漸鬆開了手o他們都是有眼色的人,知道眼前只能等知縣的命令了o

片刻後,卻見從大堂後面繞出一位中年文士,站在月臺上對著範弘道喝道:“誰人在此喧譁!”

較年長的衙役上前幾步,對中年文士稟報,簡單將秦縣丞和範弘道的事情說了幾句o

範弘道便詢問留在身邊的年輕衙役:“此人是誰?”年輕衙役答道:“此乃縣尊大老爺身邊的幕席田先生o”

範弘道恍然,原來是知縣聘請的師爺o在縣衙的權力格局裡,師爺是知縣私人聘請的左膀右臂,協助知縣處理各項政務,雖然師爺並沒有官銜,但實際權力其實比縣丞、主簿這些朝廷命官還要大o

而且很大程度上,師爺就是知縣的代言人,故而此時田師爺肯定是代表知縣出面來問話的o

田師爺聽了衙役稟報,又將目光投向範弘道,頗有幾分好奇的問道:“你就是前幾天題詩的金陵貧士範弘道?”

範弘道點點頭道:“正是!”田師爺不置可否,又轉身走了,顯然是去向知縣稟報情況了o

又等了片刻,跑出個長隨模樣的人,對著兩個衙役吩咐道:“帶到後堂去,老爺要親自判案!”

於是兩個衙役又押著範弘道繞過大堂,來到後面院落o又另有門禁接了進去,並沒有帶著範弘道去正堂,反而去了東側待客的花廳o

範弘道當然不會以為是知縣大老爺會降尊屈貴,把自己當客人接待o肯定是知縣正在接待別的客人,順便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o

範弘道沒被准許進廳中,只能站在月臺上回話o

他向裡面瞧去,當中官服者三十餘歲,細長眉目,國字臉龐,很有幾分所謂官相,想必是正堂知縣大老爺了o而旁邊客座上那人,此時背向範弘道而坐,所以看不到正面,不知道是什麼人物o

範弘道略有幾分不安,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最後審判會是什麼?

自己在甬道里喊出那些話,雖然也稱得上情急生智,有幾分機巧,豁出去臉皮反將了秦縣丞一軍o但歸根結底還是勢單力孤時的無奈之舉,說是賭博也不為過,最終仍是要將命運寄託在別人身上o

都說大明朝推崇言路暢通,其實也就那麼回事o若自己有權或者有勢,別說寫首詩詞嘲諷秦縣丞,就是寫直接扒皮的文章大罵,又能怎樣?

範弘道正胡思亂想間,王知縣暫時終止了與客人的談話,抬起眼皮子打量了幾眼範弘道,開口斥責道:“瞧你也是讀書習禮的人,就學了在縣衙中咆哮麼!”

話說這大興縣知縣姓王,單名一個階,已經到任一年,官聲比較嚴正o其實嚴正的另一個意思就是古板,故而王知縣很厭惡範弘道的行為o

在王知縣眼裡,範弘道無論是題詩開嘲諷,還是在甬道上大喊大叫,做法實在有點離經叛道,不是正道路子,而且是對秩序和程式的破壞o

以王知縣的性格,根本不想搭理範弘道o但是田師爺勸了幾句,分析其中利弊,最後只能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了,所以將範弘道帶過來處理一下o

對王知縣而言,處理此事的唯一意義就是向公眾表明,誰才是大興縣縣衙裡的老大o

範弘道唯一能憑仗的,就是自己的秀才功名了,所以對知縣答話道:“原來縣尊也知道在下是讀書人?焉有因言罪人,未經學官許可,將讀書人鎖進牢獄的道理?”

田師爺又對王知縣耳語幾句,王知縣皺了皺眉頭,覺得這秦縣丞辦事實在有點難看o

他也懶得在範弘道身上浪費時間,直接判道:“範弘道詩詞譏諷官員,遣官差解送原籍嚴加管教!另詳文呈南直隸提學御史,提請處分!”

這個處置比秦縣丞“仁慈”多了,但範弘道仍然立刻辯解道:“縣尊判詞說譏諷官員,學生不服!題詩雖然是求見秦縣丞之後的感懷,但根本就不是寫秦縣丞的!”

王知縣不耐煩的揮揮手,“安敢在此狡辯,敢做不敢當乎?左右趕他出去!”

“慢著!”原先一直背對範弘道的客人忽然出聲阻止,然後轉身換了個地方坐,面朝範弘道問道:“人生若只如初見那四句是你寫的?”

範弘道順勢看了幾眼,卻見此人明眸流動,肌膚如玉,齒白唇紅,端的是楚楚動人,此時手裡正把玩旋轉著象牙柄摺扇,笑吟吟的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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