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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目睹了多少潮起潮落,見證了多少歷代興衰,有多少人來來往往,又有多少人到了岸的一邊,就再也到不了另一邊。
渡口碼頭,有一個人,挺拔卓然的身形,滄桑疲憊的神情,略顯憔悴的臉孔上,一雙深邃而多情的眼。
他負手傲立,看這一天的碧,一水的湍,感慨萬千。
旁邊的人卻不耐煩了,“別長吁短嘆了,哪,這個還你。”
望月微訝,那是他的劍,當日擲在了大殿上,不知後來讓誰收了去,難得景千里有心,還想著替他找回來。
他執了劍,彈了一彈,扣回腰中,淡然一笑,“你總說要我拔劍,現在你看到了,除了細一些,鋒利一些,也沒什麼稀奇。”
景千里哈哈笑道:“我看了你的劍,也服了你,血濺金鑾寶殿,我可沒有這般膽色。”
“膽色?”他幽幽一嘆,“什麼膽色,一時激憤罷了。”
景千里爽朗地拍他肩頭,“不管怎樣,我都服了你……哎,對了,還有這個。”他又摸出件東西遞過去。
望月目光一凝,那是支竹笛,笛身老舊,但上面的笛穗卻雪白如新。那是夏至兩年前親手縛上去的,喜滋滋拿給他看,他說“易髒”,她就小心收藏,不再輕易拿出擺弄,所以儲存極好,她不在後,拿它做了陪葬物。
“你哪裡得來的?”
景千里面不改色,“我從她墓裡挖出來的。”
“你……”
“彆氣,開個玩笑,她下葬前,我從她棺裡偷拿的,本想留個紀念,後來才知道是你的,喏,還你。”
他接過,卻“啪”地折斷,擲進滔滔黃河。
景千里愕然,“喂……”
“物是人非,她沒有留一件東西給我,我留著我送她的東西又有什麼意思。”如果她惱,就來託夢找他,可是她沒有,從來不曾。
景千里氣哼兩聲,忽然有點古怪地笑起來,“姓望的,你渡了河後,岸上有家‘泰來’客棧,我替你訂了天字第一號房,我們相交多年,算我為你盡的一點心意。”
望月皺眉看他,不置可否。
“呃,實話跟你說,聽說那間房鬧鬼,沒人敢住的,我特意替你訂的,說不定會讓你遇見認識的鬼。”景千里笑得越來越古怪,“你一定要去住。”
瞧見船來,望月沒理他,徑自登渡上船。
景千里在岸上急得大罵:“姓望的,你要是不去住,你就是烏龜王八蛋!”
望月仍是不理,他站在船頭,放眼四顧,天青河闊,一片曠然。兩岸的樹木翠色正濃,楊花柳絮,輕柔飄舞,一路相隨伴他渡河。
此時,又近夏至時節。
第十章
房間十分安靜,清潔整齊,通室明亮,沒有半點詭異,更別提什麼鬼蹤鬼影,三魂七魄之類的。
他苦笑,到底還是住了進來,只為景千里那一句話——“說不定會遇上認識的鬼”。
他十數年征戰,劍下亡魂不知凡幾,但他想見的鬼,只有一個。
夏至啊夏至,為什麼不來見他一見?
腹中已有飢意,但卻沒有胃口下樓吃些東西。他坐在床邊出神,整整一個時辰沒有動過。
渡了黃河,自山東入江蘇,回鄉的路就在腳下。他離鄉二十餘載,如今已是滿心疲憊一身傷。但是他還有家可回,而夏至呢,她的魂魄要飄泊到什麼地方去?
景千里給他的短箋上的那句話:願馳千里足,盼兒還故鄉。前半句他認得是雲天的字,後半句的筆跡有些陌生,但流暢俊逸,如流湍飛,是文人自幼苦練而成的精粹。
一想便知,那是大哥的字,大哥讓他回家。
回故鄉,下揚州,可是允諾的人呢?那個當初說要陪他去江南觀月的人呢,她在哪裡?
他低低咳了一聲,凝眸看向窗外,窗外碧空如洗,美麗透澈,卻空蕩蕩一如他的心。
門忽然“吱呀”響了一下,有人不請自入。望月抿唇,不悅地曲指一彈,一小塊木屑激射而出,正擊在門板上。
“哎呀!”響起的女聲顯見是嚇了一跳,納悶地向裡瞧,“難道我走錯房間?”看見望月,她愉悅地一拍掌,“沒錯,景千里自誇辦事牢靠,算他沒有吹牛。”
望月震驚地看著進來的女子一步步走過來,站到他眼前,他卻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動也難動。
“怎麼好像看到鬼一樣?”她好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難道景千里還沒有告訴你?還是他乾脆說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