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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記起要回家吃晚飯。
離去時心裡難得的竟十分安寧,回頭望望沉寂群碑中維繫我心的那一個,是她原諒了我麼?
走進林家第一個見到張嫂,她一臉驚喜地迎上來:“大小姐你回來了!”話一出口就立在原地了,樣子極為不安,似乎是驟覺自己過份熱切。
我真有那麼恐怖嗎?忍不住笑出聲來:“我中飯都沒吃,餓死了,有沒有給我做焗汁排骨?”
她驚愕,然後就笑裂了嘴:“有!有!還是太太親自下廚呢!我這就去吩咐開飯,就等小姐了。”她語無倫次地急腳往飯廳趕去。
“老爺和太太呢?”我追著她的背影問。
她趕緊停下答道:“都在書房,少爺在樓上。”
我向她揮揮手走向書房,映進眼內的每一件擺設都那麼熟悉,似乎這屋子裡任何一處空間都留存著自己年少時遺留下來的影子,或笑或哭,或靜或動,從小到大縱橫交疊,錯綜散落在每一個角落。二十年了呵!
站在書房門口,有那麼幾秒我仍是怯場,頭靠在牆上深深吸進一口空氣,權當是補充勇氣吧,沒有敲門我直接握著門把輕輕旋開。
父親在黑色的旋轉皮椅內,斜向窗戶閉目養神,梅平站在他身後,纖柔的雙手在他的肩背上慢悠細緻地捶捏著,夕陽的餘光從窗戶射進來傾斜的一截,渲染出一種昏黃的安祥色彩,兩個相互襯映的身形在寬敞的空間裡構出縝密合襯的和諧,就似一幅古舊的相濡以沫的國畫。
如果母親在天之靈亦能看到我所看到的,相信她也會為他感到欣慰。
我沒有驚擾他們,定定望著父親稜角分明的側面,百般滋味在心底氾濫成河。剛耿、威嚴的他這一生從未向任何人低頭,然這許多年來,他到底以著何種闊廣深沉的寬容和忍耐來包涵他不分青紅皂白的女兒呵!只因他憐且愧女兒無母,於是不忍管制而予以最大限度的愛溺和縱容。普天之下,惟父母對兒女的愛是真正無私並且永遠不計回報。
失妻之痛已是痛徹肺腑,每日間還得忍受他惟一的少不更事的女兒刀槍相向的折磨,我不能想象這十幾年來他承受著多麼巨大的創痛,如果不是有梅姨一直在他身邊,給他陪伴和撫慰,如果不是有林智給他以親子之情,彌補著他心靈上的空缺,我真怕他根本無法支撐到現在。想到這,我全身都滲出了細潸的冷汗,從來都沒有這般慶幸事情還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從來都沒有這麼衷心地感謝過神明!
父親的手覆上梅平的,向後斜側回頭:“怎麼還沒回來——”
他看見了我。
“瀟瀟你回來了——如風今早來過電話,我們知道他有事。”她善解人意地,看了看父親和我,又笑道,“你們父女先聊聊,我去看看晚飯準備好了沒有。”
房門合上,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我和父親面面相對。
我向他走過去,每走一步心裡的難過和自責就沉重一分,我欠負他的只怕終此一生都無法償還。愧悔地避開他的目光,我移步到他背後,像電影裡放慢的鏡頭,我的手提起、放在他的肩頭,輕緩地為他捶起背來。
嚥了口口水,十五年之後我終於發自內心叫出那一聲:
“爹——地。”
淚水大滴大滴地墜落,濺散在他的領襟,爹地……多少年了,每一個夜裡從夢中驚醒的那一刻,辨不清是恨是愛,總容許自己在淚水浸溼枕巾的同時,於心底默默地一遍遍地喚著這兩個字。
“爹地……”
“嗯。”他應了一聲,右手搭上中間的抽屜,拉開,拿出當中的相框來,指腹久久地摩挲母親的面容。
我看向框中的三人合照,他一手攬著母親於懷內,一手將我託坐在他寬厚的肩頭,那時候他好年輕,濃眉虎眼,方正的臉上耀耀生輝,母親依偎在他的臂彎裡,甜蜜而情意綿綿,一歲的我嘟著笑臉,坐在他的肩頭手舞足蹈,與我錢包中那張裁剪工整的小照絲毫無異。
眼淚掉得更兇,回首來時的路,教人情何以堪。
“一晃眼你都長這麼大了。”他感慨萬千,英雄遲暮般喟嘆。
我再忍不住,伏在他的背脊失聲痛哭。
他意外失措,半側過身子輕拍我的背部,著急不已:“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告訴爸爸,爸爸一定幫你解決。”
眼淚和情感如同決堤的急流,我放聲哭:“爹地——對不起!對不起爹地——爹地,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以為——”
好半晌,他的手復又拍上我的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