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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來,太陽完全統治了這個清晨的曠野。影子成了受僱於太陽的藝人,把人和車一起扭轉成建築物的沙盤。
最終,一切變回空的。扎日南木錯唯餘一面白芒銀帛。雲是彈織後懸而難沉的飛絮。
車隊又在兜兜轉轉。
車載GPS沒了反應。司機為方向停了三次車詢問當地牧民。然後接著繞。始終繞不出扎日南木。這個錯,真的那麼大那麼長嗎。
似乎離湖水遠了些。但出現了多條方向截然差異的明顯車轍。或通向遠處山的兩邊,或繼續脫離不了那走了三個鐘頭的錯。如何選擇。四下無人。曠野裡連頭藏野驢藏羚羊都沒有。
普布剎了車。他不說話。眼神裡充滿了等待。人們下了車,同樣不說話,都明白要等什麼。等牧羊人。等其他越野車。等那些不可預期什麼時間才會出現的另一些人。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八)鄂巴唇邊的咒語(5)
丹增取出早晨在藏餐館打包的茶。那是西藏特有的藏式甜茶,有酥油的成份,但口感不同於酥油茶。
貝瑪跟隨兩個司機席地而坐。她問丹增,師傅,給根兒煙。
來,我給你點上。丹增把煙盒遞到她手裡,順手咔嚓著那個塑膠火機。
這是貝瑪與丹增的經典場面。她總是在自己的煙抽完時問,師傅,給根兒煙。他總是說,來,我給你點上。
平安想蹭甜茶喝。可是沒現成的杯子。
她自己的杯子在背囊裡。她的背囊壓在所有背囊和雜物下面。她有個大水瓶放在車袋裡,裡面裝有滿滿一瓶水。但不能動,更不能倒掉。這種荒僻的地方,每一滴淡水都很有用。
她猶豫著偷拿了樹那隻不鏽鋼水壺上的套頭杯。她以為在遠處忙於拍照的他應該看不到。直到離開西藏的一個月後,她從他部落格公開的照片裡發覺那一幕被拍了下來。還有席地而坐的他們四個也被拍了下來。
散落草窠的地面有點扎人。那些草到秋天也會保留少許銳利,刺穿厚重的衣褲,刺向面板。
這個上午的太陽,沒有出透,不那麼曬,卻足夠溫暖。象極了丹增師傅的甜茶。
經過view point的大院門時,平安望到老闆那兄弟正坐在門房跟看門人閒聊。
他見著她馬上走出來,用英語道,比預想的早,你的同胞讓我一定等到你回來,說過沒問題,警察和我們都可以安心睡覺了。
平安哈哈大笑。她的表時針還未指向十一點。那是當地還不足九點的時間。連她自己也沒想過這麼順利。
掩上房門。山谷裡,手指鼓的咚咚聲仍舊若隱若現。那些篝火彷彿還在眼前,因為溫暖依舊。
在遙遠的國度,在遙遠的南麓,用花光的前半生,袖著手攏住肋骨和肋骨前的那片布裳。
思緒裡飄進棉絮的味道,比虛頹的身還要軟……
夢,於三更天的奔走中驚醒。
平安想笑。人在夢裡走過的路遠比醒著的時候多。甚至飛翔,用折斷過的翅膀。
窗外的花朵正攥緊拳頭拼命的叫喊。中夜的齧齒興奮的咀嚼著喜馬拉雅南麓冬末的寒涼。同樣睡眠不良的頭髮在躡手躡腳的出走。
她坐起身,習慣的摸起下巴上的那道溝,看著孱弱壁燈下自己的身體始終小於牆上的側影。日落和日出那對胞弟說過,很多東西一定要用夜來計算。
拉泔水的聽不懂英語,他把平安扔在村中央的空地上。那裡堆了好幾座木柴堆。
平安找到能聽得懂她說話的村民,打聽到村長的家。迎接她的是村長的兒子。他是加德滿都大學社會經濟專業二年級的學生,剛好放寒假在家。
你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他問她。英文相當流利。
韓國的。她故意調侃。
哦,沒去過。他有些失望。
那去過中國嗎。
去過。他頓時來了精神,三年前跟家族裡的長輩到過西藏,待了兩個月。
噢?她也來了精神,喜歡那裡嗎。
很喜歡。還想再去。
喜歡什麼。風景,還是佛教的東西,或者其他。
什麼都喜歡。不過我是跟著一個爺爺去的,住在廟裡,自己單獨活動的時間很少。
哪座寺廟。
甘丹寺。
我到過那裡。平安記起拉薩河南岸那座旺波日山,猶如臥伏巨象。山頂寺院是“彌勒淨土”,大殿中那根大柱空離地面兩掌厚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