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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上一拍,粗聲粗氣道:“研墨!”
眾人皆是一愣,沈絡最先反應過來,催門口的柳提:“先生要寫方子,還不快去伺候?”
柳提唯唯諾諾地應著,爬起來去隔壁書房端來了文房四寶,跪在師良甫跟前兢兢業業地磨墨。
一時間,滿室只聞節奏有序的摩擦聲,竟是誰都沒有話說。
掂量了師良甫態度裡的緩和,沈嵁趁熱打鐵,藉口:“這一天亂哄哄的,娘受驚不小,一定累了。孩兒這邊一切都好,娘無需掛心,還請回去好生歇息。晚些時候,孩兒再去請安!”
閔氏果然乏累,可到底放心不下兒子,況且府門外那一大群人還未盡散,如何能高枕無憂?
“有孩兒有絡叔,再有絡叔親手□□的家丁們,對付那幾個村野莽夫綽綽有餘。另外還有官府在,約摸午後差役們也該到了。最不濟,這幾天咱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守著這院子,看誰敢闖進來!娘儘管放寬了心!”
聽沈嵁這樣說,閔氏自覺有了底氣。一邊沈絡又適時敲個邊,橫豎海口往大處誇,直把這沈家院牆說得固若金湯,非有千斤重錘、紅衣大炮不能攻克,絕不會有失的。如此,閔氏整個人徹底鬆弛下來,交代了幾句關切的話,便領著自己屋裡的人撤退了。
那邊人才出廂院,此處屋內師良甫就排山倒海般爆發了。
“你他媽的要死死遠點兒,別來坑老子!”師良甫一躍而起,抄起筷子往地板上用力摜下,“老子早說過,只救想活的人。你這種憂家憂民死而後已的大聖人求求你別他媽來找我,我心氣兒低,膽子小,操不起那麼多的閒心,想不著你那些忠孝節悌的恩義。你就守著你的志你的節你的他媽的狗屁責任熬死去吧!老子伺候不起,老子沒藥治你的神經病!”
柳提沒見過有人能發這樣大的火,他以為這一切全是自己的錯,是自己硬把師先生搶到家裡來,所以他生氣了。可為什麼他罵的是少爺?柳提想不明白,他只是害怕,沒來由的,很怕很怕,怕得發抖。
沈嵁仰著頭,直面師良甫磅礴的怒氣,尚顯稚嫩的臉龐覆了一層倦意,眼角垂掛起涼薄。
他睨一眼柳提,淡然道:“沒事了阿提,你先出去吧!”
柳提垂著頭,沒有動。他其實腿軟了。
“絡叔,你帶阿提出去會兒,我與先生有話說。”
沈絡猶豫著:“可少爺這兒……”
“我這裡暫時用不著人。你把丁壯的都調到前頭去,歸置人數排個崗,輪流看守府門。縣衙無有兵權,差人有限,動起武來也頂不上什麼用。萬不得已時,咱們還是得靠自己。這些事你我明白就好,不需告訴娘知道。”
沈絡點了下頭,張口欲言。師良甫咆哮了:“沈嵁!”
沈嵁抬手阻止他:“事已至此,讓我做完它。”又看沈絡,接著道:“阿提回去吃飽睡覺,外頭一有不好,就差他去四海鏢局尋江百舸。拿我的印問四海借十名鏢師,要狠的,不怕吃官司的。記住,無事時千萬不可去!另外,關照底下人口風把緊。這幾日府裡閉門謝客,諸事皆等爹回來再做計較。我的病,一個字都不許漏!”
他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清晰,儼然家主風範。沈絡聽著記著,心頭驀然百感交集,眼眶一熱,啞聲道:“少爺,您千萬聽先生的話呀!”
別人說都不妨事,唯有沈絡。他是從小看著沈嵁長大的貼心人,沈嵁當他是至親長輩,他當沈嵁如子如孫,情分不一樣,心意不一樣。
沈嵁目光迴避,低低應了聲:“唔!我曉得了。”
沈絡便不再說什麼,拉著柳提走了。
空曠的廂院裡寂靜無聲,師良甫和沈嵁一個站著一人靜坐,久久地不言,似一場沉默的對峙。
終於,師良甫收斂了暴烈的脾氣,剋制著勸沈嵁:“那個內功,不適合,不許用,更不準練。”
沈嵁彎腰拾起地板上的筷子,擱在几上碼成一雙。
“也是迫不得已。”
“那也不行!死到臨頭就算是裝孫子,也不許催動內功。”
“既然死到臨頭,為何不能拼一下?”
“你少拿我的話把兒!摸摸自己的心口,你的心都快跳爆了,可你身體裡那股氣還在橫衝直撞,就是堵在胸腔裡找不到出口。你悶不悶?疼不疼?”
沈嵁手按住心口,木訥點頭:“疼的。”
“你疼,你他媽知道疼!你……”師良甫氣得在叉著腰屋裡亂走,“好好好,我最後管你一回。只你記著,下回找死,別裝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