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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移,外袍內已然露出一片衣角,黃中帶白,白中見綠。,竟是剛剛戲臺上花梨穿過的。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楚毓雙手抓緊我不讓我逃開,他說,恩離,從八歲起,我就看著你這樣自欺欺人地活著,可是六年過去了,為什麼你還不醒呢?花梨死了!死在七歲那年!你忘了嗎?忘了嗎?
我忘了嗎?忘了嗎?
不,我沒忘,花梨死了,為什麼會死?是他殺了她!是他的一句話,花梨才會死!我恨他!恨這個宮城!
他們讓我的花梨死在了十七歲那年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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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毓
父王薨了,在我十四歲那年的深冬,我坐上了高高的王位,木然地看著腳下的一片素白。在靈堂內哭泣的身影中沒有看到母后蒼白的容顏,我有些哀傷,獨自走到她那飄著濃郁蘭草香氣的寢殿裡。
隔著遠遠的水榭,我看見穿著嫁衣的她,目光幽遠,燭火照得她滿面盈紅。
她說,孩子,你父王最愛看我穿得紅色,今日母后這身紅色美不美?
她一步一步在水榭裡踱著,雙臂一拋,竟是如水的長袖……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
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
三願如同樑上燕,歲歲常相見……”
曲調遠遠傳來,伴著靈堂哀泣的喪鐘,母后在這暮鼓晨鐘中一遍遍地唱,我突然明瞭什麼是真正的哀傷,也明瞭如今躺在金棺中的那個人為何要如此執著於戲臺,以及戲臺上那和曲而吟的《春日宴》,心情突然沉重如磐石,轉身下,我悄悄地走了……
那日深夜,我挨近恩離,與他額頭相抵,“恩離,好冷,今夜特別的冷!”
他握住我的手,雖然不是熱乎乎的,卻也是溫潤如懷中之玉,不覺冰冷。
“恩離,你說我在這一世能活多少年?”
“一千年!”
我笑,他冰冷的語調卻不像是開玩笑,我有些悵然地靠在他的肩上:
“是啊!一千年,今日,他們都叫我千歲呢!”
然後我取下了他脖子上的兩枚玉佩,我說,刻上你我的名字,我們從此不分開,直至千年……
段恩離
我十七歲的隆冬,是我畢生最寒冷的日子。那日西澤大喪,楚毓縮在我懷裡問:
“恩離,你陪我一千年好不好?”
我搖搖頭,沒有語言。然而他卻撲了過來:
“忘記她吧!段恩離!這世上只需要一個段恩離!恩離,我喜歡你,我愛你……”
感覺到他溫暖的手臂,只是心中的痛,卻折磨得我不能呼吸。不能夠忘記,不能夠不在乎。此刻埋首成囚鳥的作繭自縛,是我唯一可以用來遮掩傷口的工具。終於,在呵氣成霧的罅隙裡,抬起了他清秀的面頰,凝視他世間最真意的眸子,微笑,然後俯身親吻他,非常非常地冰冷,像寒水一樣的吻後,慢慢挪開,傾倒在他肩窩裡。最後我合上眼,隨著淚滴滑下的瞬間,應聲說:
“不,我要離開,離開這裡……”
楚毓
然而誓言並沒有實現,他在我十六歲那年離開了我,在我胸口留下一記永不磨滅的傷痕。那夜是萬年不變的涼月,我眼前鮮紅的一片,渙散的目光定在他身上,斜望著他,淚水漸漸落在眼前,我顫聲問他:“你……愛不愛……我?”他沒有回答,木然抽回手中的軟劍,頭也不回地離去。
是的,我殺了所有和他相關的人!包括那些戲班裡無辜的伶人。因為我不想看他再次沉迷下去,太醫說,如果時間治不好他,只能試著讓他再經歷一次血洗的回憶!所以我殺了戲班的班主,在他的面前,一劍穿刺而過。我說,恩離,醒來吧,不要活在自己編織的故事裡,不要再喃喃自語,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我真實地愛著你……
段恩離
走出那座宮城,我發覺原來天地竟是那樣的洞空,西北風吹得沒有感情,恍惚許多年前的那一夜,花梨那一道無邊淹沒我的眼神。其實那是一隻宣判無期的等待之筆,日息萬轉,隔成了永別的形式,轉成心頭最碰不得的一根刺。
我四處遊歷,終於實現了夢想,但心中卻沒有絲毫的滿足感,直到看見了那個女孩,她清澄的目光讓我想起在陽光下微笑的花梨,甚至是在黑暗中哀傷的楚毓。於是我停駐了下來,在她身邊守了三年,只為那記憶中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