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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陽明一生中曾兩上九華山,兩次上山的心情完全不同。
1501年他上九華山,大概是想徹底放棄世俗的羈絆。也許在他看來,不能成為世俗的聖人,還可以成為方外的仙佛。他一走進大自然,世俗聖人的慾望就煙消雲散,成仙成佛的心靈躁動起來。
現在,他對佛道是如此嚮往,於是有了下面兩個傳奇故事。
王陽明在九華山的寺院裡聞聽山中有位奇人,此人沒有名字,蓬頭垢面,見過他的人都稱他蔡蓬頭。他住在陰暗潮溼的山洞中,有時候會來寺廟中要吃的,有時候就靠山中草木和雨露為食。
王陽明欣喜若狂,斷定此人必是異人。他上了山,仔細地尋找,終於在一個山洞中看到了那個傳奇人物——蔡蓬頭。他熱情地邀請蔡蓬頭到他的臨時住所,希望蔡蓬頭能為他指明一條通往神仙殿堂的道路。蔡蓬頭爽快地接受了邀請。王陽明請他吃飯,蔡蓬頭看到滿桌子素菜,臉就沉了下來。王陽明急忙讓人換上大魚大肉,蔡蓬頭高興地吃了幾口,臉色又難看了。王陽明恍然,又叫人拿來一罐子酒。這次,蔡蓬頭喜笑顏開。
王陽明趁他高興時,問了長生不老之術,問了神仙之事,問了蔡蓬頭有幾百歲,最後問了自己是否可以如他蔡蓬頭那樣過著無拘無束的神仙日子。
蔡蓬頭不回答。王陽明只好等待,等桌上的盤子全空了,罐子裡倒出最後一滴酒時,蔡蓬頭打著飽嗝,終於開口說話,但只有兩個字:“尚未。”
王陽明追問:“什麼尚未?是我過你這種日子尚未,還是您的年紀尚未達到幾百歲,還是我在養生之術上的成就尚未?”
蔡蓬頭看了一眼王陽明,像復讀機一樣:“尚未。”
王陽明焦急:“那就請您賜教一二啊。”
意料之中的,蔡蓬頭還是那兩個字:“尚未。”
王陽明停止了追問,他想思索這兩個字背後隱藏的玄機。蔡蓬頭沒有給他時間,把答案說了出來:“從你進入山洞的那一刻起,我已用眼和心看了你好久。你雖然對待我這個臭道士非常尊重有禮,看上去是真的尊崇道家,實際上,你臉上終究有官相,去不掉的。”
這是段大白話,王陽明聽懂了。蔡蓬頭的意思是,他俗世未了,還沒有到達談仙談佛的境界。可能還有引申出來的意思:你的理想終究要在俗世實現,而不是山林古剎。
王陽明心上很不平。他在道教上的成就他最清楚。老莊哲學、養生之術,他花了多少年心思!他的道士朋友有多少,數都數不過來!他以道家語境寫的詩歌散文,車載斗量。如今卻被一個瘋瘋癲癲的道士幾乎全盤否定,他完全不能接受。
然而,更大的打擊接踵而至。被蔡蓬頭否定後,他又聽說山中有位得道高僧,於是,迫不及待地去拜訪。之前有人提醒他,通往高僧家的路迷幻險阻,從未聽說有人可以到達那裡。王陽明對這樣好心的提醒置若罔聞,熱情洋溢地上路了。
那個山洞雖然在九華山中,可的確異常難尋,王陽明在路上吃了不少苦頭,似乎感動了蒼天,終於被他找到了那個和尚。讓他失望的是,和尚並無傳說中的神奇之處,只是丟給了他一句話:
“北宋的周敦頤和程明道是儒家的兩個好秀才。”
和尚這句話意味深長。他沒有給出王陽明在佛教道路上的指路牌,卻指明瞭讓王陽明重回儒學中的心學領域——周敦頤是理學和心學的精神導師,而程明道(程顥)則是心學的鼻祖。和尚的意思是,聖賢之道在民間,在心學上,希望王陽明能從此入手。
這位和尚比蔡蓬頭還不厚道,蔡蓬頭只是否定王陽明不能求仙入道,和尚卻讓他馬上調頭。王陽明心情沮喪到極點,他熱情似火地來投奔佛道,卻被兩個看門的毫不客氣地拒之門外。人世間如果有“熱臉貼冷屁股”這回事,那說的可能就是王陽明在九華山的尋仙覓佛了。
不過,王陽明並未理會九華山兩個異人的指點。離開九華山後,王陽明回北京上班,重新撿起辭章,在京城的文化圈裡混起來。不知是什麼緣故,有一天,他在推敲一個句子時,猛地扔下了筆,說:“我怎麼可以把有限的精力浪費到這無用的虛文上!”
這是他建立心學前思想上的第一個轉捩點:和辭章說再見。
辭章是虛文,什麼才是實的?王陽明的答案是:佛道。
1502年夏,他又請了假,回老家浙江餘姚,虔誠認真地溫習起了佛經,全身心地練起了導引術。
這件事足以說明,九華山的蔡蓬頭和無名和尚的指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