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晳子:今晨我不得不離開潭柘寺,我實在不願就這樣離開,因為我約了你來,我要把一切都對你說……看來我們此生無緣了,猗軒亭裡的小紅花畢竟是人為的,而不是天意。但不管如何,我的一顆心已經給了你,再不會給第二個人了。晳子,你是一個偉男子,我相信你一定會做出大事的,說不定日後我們仍有相會的一天。珍重!
愛你的靜竹
楊度捧著這張小小的紙條,呆呆地坐在石凳上,不知如何是好。坐了好長一陣子,他開始使勁地捶打自己的腦袋。他後悔來遲了,倘若天剛亮就守在這裡,一定可以遇到將紙條壓在石桌上的靜竹,那時他一定要抱住她,無論如何不放她走。自怨自艾一陣後,他便亡命似的奔出竹林,在潭柘寺裡亂穿亂轉,幾乎把每一座殿堂,每一個房屋,每一處可供遊覽之景都尋遍了,始終再也不見靜竹的蹤跡。第二天,他又在潭柘寺外四處逛蕩,希望能偶爾撞見他心愛的姑娘。直到太陽落山,他才失望地回到客棧。第三天,他終於沒精打采地離開寶珠峰迴城。
夜裡,他將這幾天的奇遇一五一十地告訴夏壽田。新榜眼公也驚訝不已,十分羨慕好友的豔遇,也對那個姑娘的突然離去覺得不可理解。當楊度表示要在京師四處查訪,非找到不可時,夏壽田卻反對:“靜竹姓什麼你都不知道,又不曉得她是做什麼的,在京師找一個這樣的女子好比大海撈針,你從何處著手?說不定她是個水性楊花的風塵女子,逢場做戲,做出那個樣子來逗逗你,其實第二天她就不喜歡你了,寫一張這樣的紙條來哄你這個痴情的書呆子。”
“不會的,若是煙花女,她圖我什麼呀!”楊度搖搖頭。
“圖你什麼?圖你風流倜儻呀,圖你多情多意呀,圖你是個詩詞作得好的才子呀!”夏壽田大笑,有意地打趣。
“她還送我拜磚哩,鼓勵我做大事業哩。”楊度自言自語。
“哎呀,晳子,你說她一進塔林就不見了,塔林是埋和尚的地方,這姑娘莫不是住在墓穴裡的狐狸精變的?《 聊齋 》、《 閱微草堂筆記 》裡面這類故事多啦!”夏壽田一本正經地提醒。
“不可能吧,狐狸精變的,能寫得出這樣實實在在的字嗎?”楊度將靜竹留下的紙條從裡衣袋子裡掏出,夏壽田仔細驗看後,也的確嗅不出半點狐仙之氣來。
“不管她是誰,憑你掌握的這點東西,你是找不到她的,算了吧。湘綺師總說你是個書痴,看來你要變情痴了!”
楊度總不死心,一閉著眼,靜竹那美麗的身影,那娟秀的面龐,那波光閃閃的眼睛便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他迷迷糊糊地在京師數不清的衚衕裡轉了七八天,直轉得頭昏腦脹,雙腳發腫,還是一點訊息也沒有。萬般無奈,他只得懷著無窮無盡的遺恨離開京師南下。
七 接到夏壽田送的宮花後,叔姬在病榻上整整躺了半個月
小火輪路過湘潭碼頭時,楊度上了岸,回石塘鋪看望母親和妹妹。李氏不以兒子會試再次告罷為意,安慰兒子,功名有天數,時運到了,自然會中的,當年曾文正公進京趕考,也是考了三次才點的翰林。老人家告訴兒子,王家結婚的聘禮送來了,說著又高高興興地領著兒子看禮物:金簪一對,金耳環一對,金戒指一對,玉鐲一對,聘銀一千兩,外加彩錦四匹。李氏笑眯眯地指著彩錦對兒子說:“這還是王先生當年親自從四川帶回來的蜀錦哩,你看看,亮光閃閃的,多耀眼!”
王家的聘禮如此之重,足見湘綺師對叔姬看得很重,楊度心裡高興,對母親說:“王先生雖是名人,但沒有做官,全靠教書來養活一家老小二十多口,銀錢並不寬裕。他送了這麼重的聘禮,是看得起我們的叔姬,我們不能學世俗的樣子,嫁女就眼巴巴地望著聘金。兒子想,其他的都收下,這一千兩銀子就退還給王先生。母親您老看如何?”
李氏說:“兒說得對,王先生的聘禮是太重了。這幾年你受了王先生的教導,現在你弟弟又拜在他的門下,今後你們兄弟依靠王先生栽培的日子還長哩!”
楊度見母親如此深明大義,十分感動,於是從懷裡掏出袁世凱送的一千兩銀票,雙手恭送到母親面前:“王先生的一千兩銀子,退回去,這個缺,我給您老補上。”
李氏看了看兒子手中的銀票,沒有接,問:“你哪來的這多銀子?”
楊度說:“您老接了後,我再說給您老聽。”
李氏好奇地從兒子手裡接過這張花花綠綠的銀票,不知怎樣處置,像捧個金娃娃似的,將它放在手心裡託著。楊度簡單地把去了一趟小站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