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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就這樣說定了。”孫中山舉舉茶杯,做了一個祝賀的姿勢。“皙子先生,除調停南北合作等事外,我還想委託你做一件事。這件事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什麼事?”
“我想請你寫一部中國通史。你的學問文章是當今所公認的,你研習佛經已經多年了,可以暫時停一下,騰出時間來繼續兩司馬的事業。研究中國的歷史,無論對於學術而言,還是對於現實的革命鬥爭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一件事。由你來做這件事,是最合適的了。”孫中山說到這裡,起身走進客廳左側一間小房子,從裡面拿出一疊裝訂成冊的書稿來,說,“這是一本新疆遊記,作者名叫謝彬,字曉鍾,是你的同鄉,湖南衡陽人。他用了一年零三個月的時間,在新疆阿爾泰地區進行社會調查,寫了這部三十萬言的大書,送給我看,要我給他作篇序言。我翻看了一下,的確寫得不錯。我們中國尚有不少類似阿爾泰這樣資源豐富而未開發的地方,若都加以開發,中國一定會很快富裕起來。我經常對我們黨內同志說,有志之士,應當立心做大事,不可立心做大官。謝曉鍾寫了這部好書,就是做了一件大事,他本人亦可稱之為有志之士。若你寫出一部中國通史,做的事就比謝曉鐘的事更大了。”
孫中山這番話給楊度很大啟發。早在日本留學時代,梁啟超就說過,一部二十四史,等於帝王將相的家譜,要不得,中國的歷史應該重新寫過。是的,現在有時間了,何不就來做做這件事呢?他從孫中山手裡接過書稿,邊翻邊說:“我早就有寫中國通史的念頭了,經你這一提醒,我想是應該抓緊時間做了。”
孫中山說:“你先翻翻這部書稿,過會兒,我給你介紹一個朋友。”
“誰?”
孫中山微笑著伸出一個手指來:“一個極為優秀的革命家!”
孫中山說完上樓去了。寬敞的客廳裡一時沒有別的客人進來,楊度邊喝茶邊讀《新疆遊記》。
“皙子,我來向你介紹一下。”
楊度正讀得起勁,孫中山陪著一個陌生人來到他的身邊。
“這位是北京大學教授、圖書館主任李大釗守常先生。他是中國共產黨的負責人,又是我黨的重要幹部。”
“久仰,久仰!”楊度習慣性地兩手抱拳,說著客套話,注目看著這個被孫中山稱作“優秀革命家”的李大釗:壯實的身軀,寬厚的肩膀,國字形臉上最突出的部分是上唇那一道濃密粗黑的鬍鬚,細長的眼睛上戴著一副白邊鏡片,既寧靜文雅,又銳氣四射。
“楊先生,我對您心儀已久,今日能由孫先生的介紹認識您,真是榮幸。”李大釗的北方土音渾厚溫和,顯示出一種寬闊的胸懷和堅強的自信力。
“不敢當,不敢當。楊某乃負罪之人,蒙孫先生不棄,特從蘇州來上海與老友敘敘舊。能在此見到守常先生,對楊某來說才是榮幸。”
李大釗和孫中山對視一眼,都哈哈大笑起來。
“坐吧,坐吧!”孫中山說,“你們都是豪傑之士,都是我的朋友兼戰友,你們好好聊聊。我還有幾封急信要寫,暫時就不陪了,晚上都在我這裡吃飯,吃西餐。”
李大釗說:“孫先生,您忙您的吧,我陪皙子先生說說話。”
說完一轉臉對楊度說:“楊先生,您可能不知一道,我曾經做過您的部下,只不過您沒有直接領導過我罷了。”
“什麼,你做過我的部下?”
李大釗微笑著說:“楊先生曾經是留日學生總會幹事長,我曾經做過總會文事委員會編輯部主任。編輯部主任不是幹事長的部下嗎?”
“原來這樣!”楊度笑道,“守常先生哪年去的日本?”
“一九一三年。”李大釗扶了扶眼鏡,說,“那時剛從北洋法政專門學校畢業,很想出洋多見些世面,於是這年秋天去了日本,進的是早稻田大學,讀政治經濟。一九一六年回的國。您是我們留學生的前輩,我在日本,常聽老留學生談起您,還跟他們學會了您作詞的《黃河歌》。”
李大釗這幾句話很讓楊度欣慰。他淺淺地笑了一下說:“在北京時,有朋友對我說,北大有個李教授常在《新青年》《每週評論》上發表宣傳社會主義的文章,影響很大,可惜我沒有讀過,想必這就是你了。”
李大釗說:“正是我。我讀過不少楊先生的大作,知道您十多年前就對社會主義進行過研究。如果楊先生不嫌淺薄的話,回北京後,我給您寄《新青年》和《每週評論》。”
“好哇,我一定好好拜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