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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嘈嚷一片。數百廣濟軍【注1】兵士赤著上身,汗流浹背,有氣沒力的喊著號子,扯著纖繩,一步一挪地拉著一隊綱船在河上緩緩北行。
今年入秋後雨水少,從黃、淮調劑入汴河的水量也少了許多,慣常六尺深【注2】的運河水,現在就只有四尺餘。六十步寬的河道,也只剩中間一半能行船。這十艘綱船【注3】行在河中,就把這點僅餘的航道遮去大半,只留下一隙之水,供迎面南來的河船透過,而同樣去汴京的船隻,便只能跟在它們後面慢慢挪動。
千里汴河連線著東南、汴京,轉運著大宋過半稅賦,‘歲漕江淮湖浙米數百萬,及東南之產,百物眾寶,不可勝計。又下西山之薪炭,以輸京師之粟,以振河北之急’,內外皆仰給於此,乃是號為天下運河之首的通濟大渠。
常年在河中行駛、運輸官中物資的綱船就有六千條,如果再加上各色客貨民船,至少有上萬艘之多。這萬餘艘河船往來運輸,晝夜不停,平日裡只要稍稍一慢,便會在汴河中擁堵起來。而現在這些個綱船擋在河中,其後登時就延起了五六里的長龍,入京敘職的、回鄉省親的、進京運送糧食稅賦的、想去汴梁做今年最後一筆生意的,不論官船、民船、綱船、客船都被攔在了河道上怕不有兩三百條。
幾百條船上,被阻了行程的旅人們,無不怨憤,跺著腳大罵。再過得半月,朔風一起,黃河結冰,汴河便要封口,現下一耽擱,回程時就只能走陸路了。
這兩年,官府稅賦盤剝,百姓流離失所,落草為賊者難以計數,就是京畿諸路,神京之側,也是盜匪遍地。走這陸路,保不準哪日就成了刀下之鬼。而運河水路,雖說也有水匪河盜,但好歹比陸上少了許多。出門在外,旅途艱難,哪個不想走個安生點的路,但眼看著現在就要耽擱著了,由不得他們不跳腳。
但罵歸罵,卻沒一個人敢上前催促——蘇州應奉局的角旗正掛在幾艘綱船船頭,而敞開的貨艙中,也能看到捆紮整齊的花木、怪石——就算是準備進京面聖的官兒們,也沒幾人有膽子招惹這隊為當今天子運送奇花異木、怪石奇珍的花石皇綱。
日頭西沉,天色將晚,運河夜中能行船,但卻沒讓縴夫走夜路的規矩。拉縴的廣濟軍卒們把纖繩往岸邊樹上一系,便撤了下去,自尋地方休息,十艘綱船也就在河中下了碇,泊了下來。這一停,卻把後面行船上的人們都氣得吐血,花石綱船在前一堵,纖繩又攔,想走也沒法兒走了。
眼看著今夜透過無望,排在後面的船隻也只能漸次泊下,吃水深的貨船就地下碇,而吃水淺的客舟則靠上岸邊,把纜繩系在堤頭的柳榆上。他們這一亂停,卻把汴河堵得更甚。
河道一堵,商旅們怨聲載道,但十方酒家的店主劉老三卻是喜得樂不可支。他這小店正開在堤岸上,平日裡靠得便是這些南來北往的客船,不過他這兒離酇陽鎮太近,大生意卻都被鎮上的幾家酒樓搶了去,只能吃些指縫裡漏出的殘羹剩飯。
不過今日不同,十幾艘客舟靠岸,許多旅客耐不住艙中的狹仄,紛紛上岸透氣。他們見到十方酒家門頭挑出的杏黃旗上太白遺風四個大字,倒有不少人腹中酒蟲作祟,各自湊了過來。劉老三看著店中高朋滿座,感慨萬千,他這小店開張十幾年來,卻是頭一次客滿。
夜風漸起。劉老三眼見寒風捲入店中,客人們坐得不穩,似有去意,便忙指使著小二在門前生起一堆大火。火頭被寒風吹得時旺時暗,照得眾客人臉色也是陰晴不定。眾人喝著村釀薄酒,吃著雖不算豐盛但還算可口的小菜,卻都忍不住牢騷滿腹。
一個後生多喝了兩口酒,白淨的臉被火光映的通紅,操著吳地口音的罵道:“直娘賊的,在蘇州時,已被應奉局坑苦了,想不到,到了這裡還得碰上。卻是老天沒眼,怎不把朱勔那廝一雷劈死。”
眾人聽他一口吳音,又提到蘇州,心知他應是被朱勔害得甚苦。那朱勔正是在蘇州提舉應奉局,為天子蒐羅花石貢品的官兒。朱勔在東南為求貢物,豪奪漁取,廣蓄私產,無數士民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看著後生樣子,怕是也不例外。
一個京城口音的瘦高漢子卻笑道:“朱應奉乃天上仙官降世,跟老天是一家,怎會被雷劈!”
“扯你孃的淡!”後生拍桌就罵:“他一潑皮破落戶出身,還天上仙官降世……豬狗轉生還差不多!”
被人罵了,那漢子倒也不惱,猶笑道:“俺還真不是扯淡!今年早些時候,剛剛被官家封做通真達靈先生的林靈素的名號,不知各位聽沒聽過,這話便是他說的。據林通真所言,當今天子,乃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