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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暉玩著手機,眼前晃著水向東的大腦袋,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有點心浮氣躁,遊戲很快就game over了,他合上手機,背轉身,給了水向東一個後腦勺。
水向東說:“倪暉,你轉身朝右邊睡,朝左邊壓迫到心臟了。”
倪暉躺平了:“我又不是陽陽,你擔個屁心。你自己睡你的吧,幹嘛跟個吊死鬼似的來嚇人啊。”
水向東呵呵笑:“倪暉,你想不想去香格里拉和梅里雪山?”
倪暉將手臂橫在眼睛上:“我外公和外婆又去不了。”香格里拉海拔太高,倪暉還不敢帶著七十幾歲的老人去那邊。
“陽陽也不去,讓他跟著爺爺奶奶們在麗江玩,我們幾個人去唄,我想去那邊看一看,都到這邊了,以後也難得過來。”水向東說。
倪暉咕噥著說:“我本來都打算去西藏的。”
他的聲音不大,火車車輪磕碰著鐵軌,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響,水向東卻沒有聽漏那句話:“你一個人去西藏?”
倪暉打了個哈欠,沒有搭理他。水向東說:“倪暉,你別一人出遠門,路上萬一有個什麼事,都沒個人照應,太危險了,要出去,一定要找個伴。”
倪暉閉著眼睛,沒了回應。水向東嘆了口氣,躺回自己鋪上,睜大眼睛望著黑魆魆的車頂,偶爾有燈火從車窗外照進來,一閃而過,倪暉越來越不耐煩自己了,自己真的那麼讓他討厭?水向東很明白,倪暉一直都是討厭自己的,或者說是恨自己?而自己,卻連乞求原諒的資格都沒有。
他發現自己重生的時候,那種感覺是欣喜若狂的,當他看見小小的倪暉時,一眼就認出他來了,他當時轉過臉去就淚流滿面了,那時他重孝在身,剛失去雙親,心裡卻無比歡喜,充滿希望,覺得這一定是上天賜予自己的機會,讓他來償還倪暉的。
但是他接近倪暉的時候,卻從他的眼中看出了對自己的憎惡,他討厭自己。水向東意識到這個問題,惶恐了許久,他害怕倪暉也是重生的,他要是也帶了前生的記憶,那怎麼辦?自己要怎麼才能求得他的原諒,或者說,自己有資格去乞求他的原諒嗎。他恨前世的自己,太過愚蠢、太過無能,像一個提線木偶一樣被人牽著鼻子走,明知道那樣對他是最深的背叛和傷害,卻還是愚蠢地走向了那一步。
如果倪暉夠狠,他應該都會拿著刀子來捅自己幾刀吧。但是他沒有,他只是掩飾著不曾認識自己,不讓自己太接近他,自己為這點偷偷高興了許久。倪暉願意掩飾過去,那自己也就幫著掩飾好了,但是自己太過心急了,終於把他逼得離自己遠遠的,而且從那以後,他離自己就越來越遠了。水向東拍了自己一巴掌:叫你貪心不足!他肯讓你守在周圍,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你還奢望成為那個最特別的人?
但是水向東知道自己已經無藥可救,這麼多年來,倪暉已經成了他唯一的宗旨,不管是拼命賺錢也好,努力學習也好,都是為了能夠和倪暉並肩站在一起。只要他一開口,自己就可以為他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可是倪暉那麼優秀,他想要的任何一切都能靠自己得到,他什麼都不缺,自己派不上任何用場,也根本用不著他去擋刀槍子彈。有時候水向東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否有意義,但是每天早上醒來,想到倪暉跟自己還在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渾身便如打了雞血一樣充滿了精神,能跟他一起活著,共同呼吸,你還有什麼理由去頹廢萎靡呢。
他們都在長大,彼此漸行漸遠,倪暉去了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有了自己完全參與不了的生活,交到自己完全不認識的朋友。將來,他還會愛上某個人,和別人親吻、擁抱,睡在一張床上,做最親密的事,他的滿心滿眼都會被別人填滿,再也無暇去討厭自己,跟自己說任何一句話。
到時候,自己該怎麼辦?水向東意識到這個問題,就覺得有一隻手直接伸進了胸膛,一把把心給掏了出去,空虛得全身都在顫抖。倪暉會是別人的,那他怎麼辦?再一次傷害那是絕對不能做的了。眼睜睜地看著他和別人雙宿雙飛?水向東張大了嘴呼吸,還是覺得喘不過氣來。
火車突然鳴笛,將水向東從臆想中驚醒過來。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滿臉冰涼,居然已經淚流滿面了。水向東用被子擦了一把臉,探下頭去,看著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倪暉,睡得那麼安穩。時間大神給我犯一個錯誤可好,讓我們永遠都在這輛列車上,一直開到世界的盡頭。
第二天早上到站,倪暉看著雙目赤紅的水向東,皺著眉頭:“你得紅眼病了?”
水向東眨了眨酸澀無比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