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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把刀刃同時切割。那傷口見血卻不及骨,疼痛卻不傷及性命,隨性而優美。唯一例外的只有她肩頭的傷口,猙獰得彷彿是被野獸的利爪活活撕開。鮮血薔薇花一般繡滿她破碎的裙裝,將她的嘴唇染得濃豔。任是誰都能看出她遭受過非人的酷刑,施暴之人折磨他,懷抱著享受祭品的快樂,飽含了殘酷的美感。
在這樣的時機,遇見這樣的犯罪,無意是令人驚懼的。
聽到他的喊聲,有魁梧的巡法使勒馬上前,扯掉了被夜晚的霧水浸透的斗篷,露出他強健的手臂和古銅色的光頭。這一晚佐伊出城去追捕朱利安諾的貼身男僕,一刻不停的奔波之後他已十分疲憊,可他還是迅速的下馬,用斗篷將米夏包起來。看到她的傷口他也有短暫的怔愣。
有人問,“難道是那個混蛋——”
“不是。”佐伊平穩的說。與粗魯的外表不同,作為這隻隊伍的書記員,他有著不亞於雷?羅曼諾的細膩觀察力,“他費盡心思將伊萬諾維奇推到我們面前頂罪,連自己的貼身男僕都滅口了。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讓我們懷疑兇手另有其人。”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迅速的將米夏抱上馬背,“我送她回局裡治療,彭斯,你來帶隊,去夏宮向雷彙報結果——不管你們看到了什麼,都剋制住你們的情緒,想想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忍耐到現在。”他提高聲音對整隊巡法使訓話,“相信雷,就像過去每一次戰鬥一樣——最後我們一定會贏的。”
當他說出雷的名字時,他懷裡的姑娘渙散的目光輕微的閃動,佐伊於是低頭對她說,“別害怕,雷很快就會回來了。”
她由此鬆懈,輕輕的合上了眼睛。
26chapter 26
佐伊縱馬在亞諾河岸邊;他懷裡的姑娘像人偶一樣沉默和順從,讓他不由就有些擔心。在他的記憶中這麵包師樸素卻鮮明,貧窮卻氣質出眾;在任何時候都充滿了存在感;絕對不該是今晚這個模樣——彷彿是被什麼抹消過一般。
如果她真的出了事;佐伊會覺得無法向雷交代。
雷已經有很多年不曾這麼在意過一個姑娘——這可真是不可思議;明明出入亞琛行宮的貴族少女們更加才藝出眾和手段高明,從二樓的視窗向他丟玫瑰花的平民女孩也大都有明豔動人的相貌;就算挎著籃子坐牛車晃進城去見他的鄉下野姑娘也起碼足夠豐滿和奔放。在女人方面雷絕對不是見識淺薄的貴族小少爺;事實上他見識得太多了。從藍血公主到異族奴隸;他都認真的打過交道乃至被追求過。可最後真正打動他的竟是這樣一個有些生硬的東方女人——並且還跟魔鬼有所牽扯。
佐伊不能不承認,在某些時候他看著米夏;會不由自主的替卡羅打抱不平。那傻姑娘為了她崇拜的隊長悲慘的死在翡冷翠,他怎麼還能在這城市裡愛上另一個女人。
“神的旨意有時還真是殘酷啊。”他在心裡默默的感嘆。
這個時候他聽到了女人低啞的說話聲。他□飛奔的駿馬受驚般高高的踢起前蹄嘶鳴,佐伊圈緊了米夏,單手把住韁繩,那韁繩一圈圈收緊在他手腕上,磨破了面板血漬淋漓。但最終他成功的將馬安撫好了。
驚了馬的是一個很老的女人,臉上褶子堆疊,遮住了眼睛,就只露出高高的大鼻子和牙齒稀疏的嘴巴。她醜得令人害怕。可佐伊的聲音依舊平靜而溫和,“您有沒有受傷,夫人?”
女人抬起乾枯的手腕,“天,我的腰差點斷掉……你得扶我到那邊坐坐,小夥子。”
佐伊怔愣片刻,還是抱著米夏跳下馬去,依言將她扶到草叢邊。女人跪下來撥開雜草自言自語,“應該是掉在這邊了啊……”
“什麼?”
“我的水晶球——我是個女巫。”女人說,“你沒看出來嗎,小夥子?”
“是的。”佐伊的聲音依舊平和——他有看到吉卜賽人的大篷車散亂的停靠在亞諾河岸邊,大篷車之間還有零星未熄滅的篝火。這個以流浪為家鄉的族群永遠不會被土地束縛,他們生活在任何他們想要生活的地方,往往比那裡的主人還像主人。他們通常由一個年老的女巫帶領,偷竊、行騙、乞討,偶爾也賣藝,但大部分人從事著不勞而獲的活計。他們是侍奉魔鬼的子民。
但這又怎麼樣?上帝的歸上帝,凱撒的歸凱撒。救下卡羅的時候雷就說過,他們是法蘭西皇帝的巡法使,對抗人間的罪惡。他們又不是異端裁判所的審判官。
“啊,找到了。”女巫說,“這真是個令人不安的夜晚啊,沒有它在身邊我一定徹夜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