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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怕,很怕……我怕會像失去暉兒一樣失去他……”胤禛靜靜的說著,直到後面的聲音漸漸隱沒。他拽著恪寧的手,越來越緊。
恪寧暗自裡鬆了一口氣。她先前有點杞人憂天了。弘曆沒有大礙,那也就不會出什麼大亂子了。
“萬歲爺,娘娘……”蘇培盛在外面輕聲道:“有訊息了。”
胤禛眉眼一立,起身出去了。恪寧沒有跟上,只貼著門邊聽著。
一個很陌生的聲音道:“回稟萬歲爺,今日酉時三刻,三阿哥出宮了……”
“去哪了?”
那陌生聲音遲疑了一下,又將聲音壓低一層:“是去了廉親王府……”
恪寧在門後驚呆了,不由自主的抓住了門框,發出“哐啷”的一聲。
傻孩子
正月十五看了鬧花燈,上善苑裡上下老少都各自坐了幾桌,邊吃元宵,邊看四圍富貴人家在別業中放爆竹煙花。雲衣幫著老媽媽們穿針引線,邊和她們閒話家常。外面喧鬧聲直到夜半才散去,眾人才紛紛散去漸入夢鄉。
可雲衣睡不著,每逢佳節倍思親。雖說上善苑裡有許多為奴為婢的人和她一樣出身不好,也有人父母早喪。可是,卻很少有人連自己是誰,家在何方都不知道的。雲衣的養父一直不肯告訴她是從什麼地方把她撿來的。養父故世以後,唯一給她留下的,不過是幾片襁褓,幾兩碎銀子。她雖然已經斷了尋回父母的念想,卻在這樣萬家燈火的時刻感受到了最深刻的寂寞與淒涼。
榮華富貴過眼雲煙,到頭來卻不能落葉歸根。命運給她的,總是沒有盡頭的遺憾。
入春,卻完全沒有春的氣息。天氣反而比隆冬時節還冷上幾分。到了後半夜她的被子怎麼也暖不過來,實在睡不著,乾脆起身守著炭火盆看月色。
上元燈節,古時男女常常在此月色之下幽期密會。長安街頭,時有不期而遇的絕世邂逅。雲衣初入風塵時,常聽鼓詞娘子們說的那些虛無縹緲的故事。她也曾經有過幻想,直到最慘烈的現實將它擊破。破曉時,她想出去透口氣,乾脆披了件大紅羽緞披風推門而去。
沿著池水上游那條她熟悉的小路走,穿過上善苑的小門就能出去。那園子圍牆外面是一片荒草叢生的野地,瘋長著幾株瘦梅,她時常信步逛到那邊。
銀白月色下,冷風呼嘯著從耳邊竄過。時有不知名的小獸叫聲,不過雲衣卻不怕。對於曾死裡逃生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活著可怕。
溪水並未凍得瓷實,晨曦微升起,四周靜得能聽到冰層下水流的聲音。枝頭梅花骨朵被厚厚的積雪壓著,偶爾會有梅枝不堪重負而折裂,脆亮的聲響更襯著她心裡的孤寂。
世上傷心人多,但會在這樣一個本該與家人團聚,共享佳節時刻獨自跑到城郊荒地裡吹早風的人就不多。雲衣沒想到自己會找到同病相憐者。
一個人形的黑影盤踞在一塊大青石上,裹著厚厚的外氅,肩上能看見一圈白乎乎的狐狸毛皮圍子。他坐在那一動不動,乍一看倒很像個鬼。不過,雲衣倒沒覺得怎麼樣,若真是個鬼,把她拿繩索套了去也很好,若是個神仙,把她渡了也算是她造化。
那影子似乎陷入沉思,也可能是睡著了,活著就是被活生生凍死了。雲衣快要走近的時候,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喂!”雲衣喝了一聲。“你是人麼?”
黑影本來蜷縮著,被她這麼一喊,忽而挺直了身體,微轉了臉過來。
雲衣探著頭雙手護住胸口,下意識的擺出護衛自己的架勢。
那黑影從青石上跳了下來,朝著雲衣走了兩步,從松柏的陰影之下露出白皙的面龐。他的眼睛很亮,堪比這一夜的月光。
他是一個人,一個瘦削的男子。
“雲姐姐?”男子年輕的面容映著穿透樹林的晨光,漸漸清晰。眉眼淡淡,說話時,唇間貝齒猶自發出亮晶晶的光澤,他的聲音猶如山澗中汩汩踴躍的春泉,清新雋永。
雲衣愣住,過了好半天才茫然若失道:“弘時?”
弘時上前兩步,面無表情的看了雲衣一眼。他外氅裡面還穿著朝服。因為前半夜還留在宮中參加皇室的家宴。他喝了一點點酒,不知不覺的竟然又來了這裡。晚風大,吹得他頭痛欲裂,他就窩在青石上休息了一會兒。
“這麼早,你怎麼會出來?快回去吧,這裡太冷了……”弘時無視雲衣驚訝的神情,抬手解下自己的外氅,要把它披在雲衣身上。
雲衣猛然抓住他手臂,弘時一頓,整個人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