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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回瞪著他,偶爾眨眨眼,但是都沒講話。所以喬也沒開口。
那三個人後來似乎看他看累了,於是開始玩牌。籌碼是骨頭。小小的,鵪鶉或童子雞或小型鳥類的骨頭。他們把骨頭裝在小帆布袋裡。那些煮到發白的骨頭互相碰撞發出喀啦聲。熄燈後,那三個人選繼續玩,除了「加碼」和「跟牌」和「不跟了」之外,還是都沒講話。偶爾其中一個會朝喬看一眼,但目光都不會停留太久,就又回去繼續玩牌。
等到樓梯上的燈也熄掉,囚室裡面就完全黑了。那三個人想打完最後一手牌,但巴佐·契基斯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操他媽的,」然後是卡片刮過地面的聲音和骨頭放回袋中的喀啦聲。
他們坐在黑暗中,呼吸著。
那天夜裡喬始終搞不清到底過了多久時間。他可能在黑暗中坐了三十分鐘,也可能是兩小時。他不曉得。那三個人在他對面圍坐成半圓形,他聞得到他們的氣息和體臭。右邊那個尤其難聞,一身陳年臭汗像是已經變成醋了。
他的眼睛逐漸適應後,可以看見他們了,深黑變成了一片昏暗。他們坐在那兒,雙手抱膝,腳踝交叉,雙眼定定看著他。
他們後方的一家工廠發出笛聲。
就算喬有自制小刀,他也很懷疑自己怎麼有辦法一口氣刺中三個人。何況他這輩子從沒拿刀子刺人,可能一個都還沒刺中,刀子就被搶走,轉而用來對付他。
他知道他們在等他開口。他不曉得自己怎麼知道,但他就是知道。要是他開口,他們就會認為可以對他為所欲為。要是他開口,就是在乞求。就算他講的話沒要求任何事或求饒,光是跟這些人開口,本身就是一種請求了。他們會嘲笑他,然後殺了他。
巴佐·契基斯的雙眼是河流快結凍的那種藍。在黑暗中,那藍色消失了好一會兒,最後終於顯現了。喬想像自己兩根大拇指戳進巴佐的雙眼,感覺到那藍色火焰的熾熱。
他們是人,他告訴自己,不是魔鬼。人是可以殺死的,即使是三個人。你只要採取行動就行了。
他望著巴佐·契基斯眼珠裡的兩抹淡藍色火焰,感覺到那種力量逐漸縮小。他繼續提醒自己,這些人沒有特殊的力量,總之不會比他強,雙方同樣都有腦子和四肢和意志力,所以他完全有可能擊敗他們。
但接下來又怎樣?他能去哪裡?他的牢房只有七尺長、七尺寬。
他必須願意殺他們,現在就動手,搶先他們一步。等到他們倒下,再把那些他媽的脖子給扭斷。
即使在想像時,他就已經知道不可能了。要是對方只有一個人,而且自己出其不意搶先動手,那可能還有一點機會。但要跳起來成功攻擊他們三個人?
恐懼一路擴散,往下到他的內臟裡,往上穿過他的咽喉。像一個拳頭捏著他的腦部,他汗流個不停,袖子裡面的雙手不斷顫抖。
動作從左右同時襲來。等他感覺到,自制小刀的刀尖已經抵著他的耳膜了。他看不見那兩把刀子,但看得到巴佐·契基斯從他囚衣底下抽出來的那根。那是一根細細的金屬棒,長度是撞球桿的一半,巴佐用刀尖指著喬的喉頭時,手肘還得彎起來。他伸手到背後抽出腰帶上的一個東西,喬不想看,因為他不想相信那個東西就在房間裡。巴佐·契基斯高高舉起大頭槌,對準那根長棒子的尾端。
萬福馬利亞,喬心想,你充滿聖龕……
接下來他忘了。他小時候當過六年的祭壇童子,現在竟然忘了〈聖母經〉。
巴佐·契基斯的眼神沒變,看不出他的意圖。他的左手抓著那根金屬棒小刀,右手抓著大頭槌的槌柄。只要他手臂一揮,金屬尖端就會戳進喬的喉嚨,一路戳進他的心臟。
……天主與你同在。天主啊,降福給我們,和你賜予的食物……
不,不。那是晚餐前的禱詞。〈聖母經〉不一樣,應該是……
他記不得了。
我們的天父,願你的名受顯揚,寬恕我們的罪過,如同我們——
牢房的門開啟,埃米爾·婁森進來。他走向那三個人,跪在巴佐·契基斯右邊,朝喬昂起頭。
「聽說你很漂亮,」他說。「他們沒騙我。」他撫摸著臉上的胡碴。「你想得出眼前有什麼,是我不能從你身上奪走的嗎?」
我的靈魂?喬心想。但在這個地方,在暗夜裡,他們大概也可以奪走他的靈魂。
不過他要是敢這麼回答,那就該死了。
埃米爾·婁森說,「趕快回答這個問題,不然我就挖出你一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