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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入獄的第一天,太陽下山後,圖姆斯坐在他雙層床的上鋪,雙腿從床緣垂下,偶爾喬會發現圖姆斯茫然的眼神轉向他,他也只能看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別開目光。
喬睡在奧利佛對面的下鋪,那張床墊最爛,床板都凹陷了。床單很粗糙,被蟲蛀得破破爛爛,聞起來像溼毛皮。他斷斷續續打了些盹,但始終沒有睡著。
次日早晨在院子裡,諾曼朝他走來,兩隻眼睛都淤黑,鼻子看起來被打斷了。喬正想問他怎麼回事,諾曼便滿臉陰沉,晈著下唇,一拳朝喬的脖子揮來。喬往旁邊走了兩步,沒理會脖子的剌痛,想著要問為什麼,但他沒有足夠的時間。諾曼逼近他,笨拙地舉起兩手。如果諾曼沒管喬的頭,去攻擊他的身體,喬就完了,因為他的肋骨還沒癒合,早上起床時還是痛得眼冒金星。喬滑動腳步,腳跟颳著泥土地。在他上方的高處,瞭望塔上的警衛正往西看著河流或往東看著海洋。諾曼朝他脖子的另一邊揮拳,喬舉起一腳朝諾曼的膝蓋骨踹下去。
諾曼往後倒下,右腳彎成一個怪異的角度。他在泥土地裡翻身,想用一邊手肘撐起身子來。喬第二度踹向他的膝蓋時,半個院子的人都聽得到諾曼的腳骨斷了。他嘴裡發出的聲音不太算是尖叫,而是更柔和、更深沉,一種吹氣的聲音,像是一隻狗在屋子底下爬行後,臨死會發出的聲音。
諾曼躺在泥土地上,雙臂垂在兩側,淚水從眼睛流入耳朵裡。喬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危險了,可以把諾曼扶起來,但這種舉動會被視為軟弱。於是他走開了。他穿過上午九點就已經熱得難受的院子,感覺到盯著他看的眼睛多得數不清,每個人都在觀望,想決定下一個測試會是什麼,考慮著他們要玩弄這隻老鼠多久,才要真的下手打死它。
諾曼不算什麼,只是個暖身而已。如果這裡有任何人知道喬的肋骨傷得有多麼嚴重——此時他連呼吸都痛得要死,連走路都會痛——他就活不到明天了。
之前喬看到奧利佛和尤金在西牆旁,現在他們走進人群中。在搞清狀況之前,他們不想跟他有任何牽扯。於是喬走向一群不認識的人。如果他突然停下、東張西望,看起來就會很蠢。而在這裡,愚蠢就等於軟弱。
他走到那群人面前,在院子另一頭,靠牆,但那些人也離開了。
這個情況持續一整天——沒有人要跟他講話。不論他要講什麼,都沒人想聽。
那天晚上他回到牢房,整個是空的。他那張凹凸不平的床墊放在地上。其他床墊都不見了,兩張雙層床也不見蹤影。所有東西都搬走了,只剩那張床墊、那條粗糙的床單,還有便桶。喬回頭看著正在鎖門的漢蒙先生。
「其他人呢?」
「走了,」漢蒙說,然後走下樓梯。
第二夜,喬躺在那個悶熱的房間裡,又是幾乎沒睡。不光是肋骨痛,也不光是害怕而已,還加上監獄裡的臭味,以及外頭工廠傳來同樣強烈的臭味。牢房頂端有個小窗子。或許開這個窗子的本意,是好心想給犯人一點外頭世界的滋味。但現在那窗子成了工廠煙霧的管道,讓紡織品和燒煤的惡臭飄進來。在囚室的高溫中,當蝨子、老鼠之類的有害動物沿著牆邊急跑,囚犯在夜裡呻吟,喬想不出自己要怎麼在這裡熬過五天,更別說五年了。他失去了艾瑪,失去了自由,現在他可以感覺自己的靈魂之火搖曳著,愈來愈黯淡。他們正要奪走他的一切。
次日,又是同樣的戲碼。再下一天也是。無論他走近誰,對方就會走開。任何目光對上他的人,就會立刻別開眼睛。但他感覺得到,一等他移開目光,他們就在觀察他。全監獄裡的每個人就只是這樣——都在觀察他。
同時等待著。
「在等什麼?」那天晚上他問,當時正要熄燈,漢蒙先生轉動著囚室的鎖。「他們是在等什麼?」
隔著鐵柵,漢蒙先生那對毫無光亮的眼睛看著他。
「其實呢,」喬說。「我不曉得自己得罪了誰,但我很願意跟他把話講清楚。如果我真得罪了某個人,那我也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很願意——」
「你在它的嘴裡,」漢蒙先生說。他抬頭看著自己後方上頭的樓梯。「它決定要把你在舌頭上轉來轉去,或者使勁一咬碾碎你,或者讓你爬出那排牙齒掉下去。但由它決定,不是由你決定。」漢蒙先生拿著那個巨大的鑰匙圈轉了一圈,然後鉤回腰帶上。「你就等著吧。」
「要等多久?」喬問。
「它要你等多久,你就等多久。」漢蒙先生走上樓梯。
下一個來攻擊他的那個男孩,真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