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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廉幽谷的臉雙雙印在皎潔的背景上,因著不偏不倚的角度,那剪影隔得極近極近。
不過廉幽谷的心情沒有因著騏驥的靠近而胡思亂想,反而是陷入一種侷促、困窘、疑惑的心理狀態中。抬起頭,認真聽著殷世煊對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都認真地在思考。
“你知道我不喜歡你。”這句話無疑潑了廉幽谷一盆涼水,“沒有誰會沒有理由地去喜歡任何人,冠冕堂皇的‘無理由’你可能聽多了,可這就是事實,很蒼白的現實。”
為了對這句話補充,殷世煊側過身子,言近旨遠繼續說道:“廉二夫人對你好,你喜歡她;父皇對我恩寵有加,我敬重他;皇帝對百姓憂心勞食,百姓臣服他。這個世上是因果的關係,不是什麼空穴來風。這些道理,叢林法則生存下的你應該不會不知道。”
廉幽谷保持緘默,不知如何回答。隨後,殷世煊回到她面前,口氣忽則寒冷道:“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
廉幽谷渾身一緊,“討……討厭我?”
這回殷世煊的眸中有寒光射出,“是,討厭。因為你是野人,卻不懂適者生存。脫離那個弱肉強食的叢林,以為全世界會圍著你轉。錯到極致!”語氣接連凌厲,“這是人類的社會,你沒有看清楚。你是一個外來者,怎可荒唐地以為山野那一套對這裡繼續有用?既然無用,你就應該收斂自己的怪誕行徑,不要試圖去打破這裡的規則。這是一個數千年沿襲下來的規則,自有它的道理存在,不對之尊重而試圖去挑戰的人,不光是我,無人能容納!”
一頓言語數落下來,廉幽谷腦海已經被嚇得一片空白。沒有來得及去思考什麼,光是殷世煊眼中投來的幽黑目色,已足以令她那顆心掉進冰湖。
手上的羹湯已然透涼。彷彿和她此刻心情一樣:捧著冰冷刺骨,丟下卻就又碎了。
“短時間內我不想見你,儘量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你出去吧!”
一語收尾,如最初那般淡漠。殷世煊回到案前繼續他那副鉅作,而再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廉幽谷那雙灌滿鉛金的步子終於再沒理由停滯,放下了碗中的湯,垂頭便離開了。
很久之後,她站在廊廡下,蹲下身子抱住了蜷縮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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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那一晚的徹談,廉幽谷一連幾天萎靡不振。
但這種精神狀況並沒有阻斷她去玉岫上課的念頭。拖著沉痛的步子,一次又一次地往返在玉岫與茹蕙宮之間,只是有好幾天沒再踏進子衿殿了。
公孫煜坐在水亭的案席上,絮絮叨叨地讀著毛詩。面對廉幽谷的時時出神,公孫煜再任她耍小性子,也實在擔心她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小葵花,你覺得我是什麼?”
廉幽谷吃了一驚,磕磕巴巴地回來這句熟悉又有區別的問題,“是老師。”這次倒沒有將答案想得複雜。
“知道什麼是老師嗎?就是傳道授業解惑。”公孫煜放下毛詩道:“你有什麼疑惑,老師可以給你解答解答,不收費的。”
“啊,不用不用,不是老師想的那樣。”廉幽谷慌忙搖手,可公孫煜卻不管。
“知不知道我們有句話叫‘欺師滅祖可誅’,你欺騙老師,是要遭天譴的。再不說,我就寫信去給神仙了。”
“人類還有這種規矩啊?”廉幽谷苦惱不已,聽信公孫煜的話一五一十說道:“是因為夫……夫君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知不知道他是誰,又問,我把自己當作誰。之後他和我說了很多話,大部分我都聽明白了,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這樣啊……那你覺得子煊是誰呢?”
面對公孫煜,廉幽谷倒是把心中所想答了出來:“救過我的阿孃,是恩人,是太子,也是我夫君。”
“哪你更喜歡他的哪個身份?”
“夫君!”廉幽谷不假思索回答。
公孫煜眼角輕輕閃爍,突然停止了問話,“小葵花沒有說錯,子煊是你的夫君。但是……”他一字一句道:“他也是當今太子。”
鑑於廉幽谷的沉默,他繼續問道:“那你知不知道,世煊在意自己哪個身份呢?”
“……是太子嗎?”
“對啊,他首先是北周的儲君,之後才是你的夫君。他雖有著這樣兩個身份,但所做的一切無不是以北周為出發點。在他的思維裡,這兩者可以共存,但卻不可以彼此拖累。”公孫煜將手攏入袖筒道:“小葵花,連你都看得出他對這個國家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