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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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繁生的指尖突然不受控制地顫了顫。他連忙垂下手去,將發顫的雙手掩藏在了袖子裡面。
他一直不大願意去回想十五年前的種種,以養傷為名躲在絕地谷中心灰意懶地消極避世,不是因為那個時候的自己跌下雲端實在太過狼狽,也不僅僅是因為失去了所有的尊長和兄弟姐妹令他絕望心痛到無以復加,還是因為,當年重明山明明是被滿門血洗了的,然而留在山上的人當中,卻唯獨只他一人活了下來。
他身為珩衍道人的親傳弟子、身為所有人的大師兄,在他們被殘忍屠殺的時候,自己明明就在山上,卻又一無所知。
景繁生不想做個矯情的人,也明白那不是自己的過錯,哪怕他就在主峰之上、沒有擅自離席也是無力迴天。可事實卻終究還是,就只有他一個人活下來了啊……
他極力告訴自己向前看,但仍有一根名為心疼和愧疚的刺紮在他心中,撥不得碰不得,哪怕稍微一動就會很痛。
顏蕭然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由於景繁生之前就正站在他椅子的旁邊,他這一站起來,兩個人便又變成了袖子貼著袖子的、並肩而立。
景繁生覺得有什麼東西從他袖口處鑽了進來,輕觸上了他的指尖。
將那東西握在手中輕輕摩擦,便能分辨出這是一截被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繩索。嗯別說,觸感還挺熟悉的。
蕭然君這是因為眾目睽睽之下不好做出什麼明顯安慰自己的動作,便將一截捆仙索遞了過來要他牽著的意思麼?
景繁生心想,“我還真不知道顏淵他也會有做出這種小動作的時候。”
真是幼稚的……有點兒可愛。
他將捆仙索緊緊握住扯了扯,便感覺顏蕭然也在那頭扯了扯。景繁生扭頭看了看蕭然君依舊冷峻到沒有一丁點表情的面容,終是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這時候還沒有料到,數百數千年以後仍是坊間說書先生口中津津樂道的關於“繁生道人面臨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仍能談笑風生、舌戰群儒”的那一段兒,便是起於今日這一幕。
不知怎的,他握著繩子的手忽然就不抖了。恢復了冷靜的景繁生還似往常一樣,並沒有讓人看出半分不妥。他呵呵笑道:“我還是當年的那句話,那你們又如何能證明,重明山的事情是我做的?就憑我是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
眾人都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
在這個世上,“繁生道人血洗重明山、屠盡同門、墮入魔道”這話就連三歲的小童都聽說過。正所謂三人成虎,景繁生又是所有宗門義憤填膺所要討伐的物件,十五年過去,對於當年之事的細節和真相反而沒有幾個人再去關注了。他們確實仍是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證據的。
一位站在刑風臺後面的長老說道:“就算重明山上的事情另有隱情,那你當年將我們瀟湘宮派去支援的人全部殺死了,這你又要如何解釋?”
“是呀!不僅是瀟湘宮,還有我們崑崙的人!”
“還有我們!”
“還有我們浮雲宗!”
那瀟湘宮的長老見挑起了話題,便繼續說道:“你墮入魔道將不少人或殺、或廢,這可是許多人都有目共睹的事情,繁生道人又要如何推脫?!”
那名長老越說越激動,他從人群當中走了出來,以手指著景繁生,卻在即將靠近他們這裡的時候被顏蕭然釋放的一道威壓給震了回去。
景繁生並沒有注意到那邊的動靜,他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眸,用手指細細地摩挲著那截繩索的脈絡。
那是他從入了魔的顏蕭然手下逃脫以後發生的事情了。
自己大概是昏迷了很長時間,於劇痛中醒來,已經不知道過去多少個日月了。
他那時候尚不知道重明山被屠的事情。
所以當他整理好凌亂不堪的衣衫、頂著欲裂的頭痛回到主峰上的時候,面對的就是瀟湘宮趕來送賀禮的弟子發現重明山滿門被屠以後叫來的一大波前來支援的人,和四根圓柱圍成的廣場上,滿地的鮮血和屍體。
所以當他身心劇震、頭痛難忍、滿腔悲慼的時候,面對那些猶如蒼蠅一般縈繞在耳邊的指控和辱罵,景繁生……便再也無法剋制住自己了。
只是那個時候,他的識海已經破碎,神識受損尤為嚴重,就算是不顧身死道消的下場強行動用靈力,面對一大波或是元嬰或是金丹期修士的圍攻,也不過是以卵擊石罷了。
動起手來以後,真正殺死那些人、令他有機會逃脫了的,是、其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