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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一個浪跡天涯的人,我不能在一個地方住得太久,住久了就沒有靈感了。這回我在北京都住了一年多,已經是破例了。而且呀我這種人根本不應該成家,我沒責任心。”
菜仁仔細看了看他,然後搖著頭道:“不對,你挺有責任心的,沒責任心的人能捐建希望小學嗎?你是說瞎話。”
老四海端著酒杯,愣了一會兒。“反正我現在還不想結婚,太麻煩。我先去成都,然後去宜賓,先喝點五糧液,再之後我沿著長江一直走到上海去。你就算算吧,瀘州的老酒、重慶的毛血旺、涪陵的榨菜、萬縣的豐都,秭歸的地縫天坑、宜昌的三峽大壩、沙市的洄魚、荊州的赤壁,武漢的乾煸泥鰍、黃石、九江……,好玩的城市太多了,好吃的東西太多了,想起來就讓人興奮。我估計這一趟得用一年的時間,完了事我再回來。”
菜仁皺著眉道:“採風嗎?”
老四海只得說:“對啊,我要創作呀,沒有生活怎麼寫得出來?所以必須得出去走一走,不能總在北京待著。”
菜仁一口乾掉了一杯白酒,嘆息著說:“方竹今天還跟我說呢,她要找你談談學校的事。這孩子是把你當了親叔叔了,可你卻要走。”
“這是我的生活。”老四海故意做出個深邃的表情。
“我以前也折騰過,白折騰。可我認命了,我是沒指望了,這輩子就這樣了,你還行。”菜仁大大地嘆息了一口。“不過你的生活態度有點兒偏激,做人應該平和一點,古人說:中庸!我覺得這兩字是太英明瞭。”
老四海喝了杯酒,笑道:“大哥,人和人的想法不一樣。我倒認為什麼中庸啊什麼平和呀是中國人的精神鴉片,是咱們不思進取的藉口。中庸就是沒有原則,牆頭草嘛。平和就是麻木不仁,有人掉河裡去,大家看熱鬧,喊好,那些人最平和了。您說,是不是?”
菜仁勉強嚥了口唾沫:“我說不過你,可我也知道你說的是歪理。”
二人哈哈大笑,你來我往地喝了起來,轉眼一瓶白酒就看見底兒了。菜仁起身又拿了一瓶。
此時老四海已經有三分醉意了,思緒裡很自然地出現了齷齪情節。他微笑著調侃菜仁道:“菜大哥,今天就咱們倆,咱們說點平時不說的。我知道我不是好東西。你呢,你怎麼樣?”
菜仁老實地說:“我小時候也幹過壞事,後來就不幹了。”
老四海哈哈笑起來:“你瞎說,誰沒幹過壞事?你當年在海南是做生意的,難道女人們就沒往你身上撞嗎?”
菜仁小心地左右地看了兩眼,似乎要確定方惠和方竹是否真不在家。“撞啦是撞啦。我在海南的確是賠錢了,可女人們不知道啊,她們以為做生意的都是大款呢,還真有不少往我身上撞的。”
老四海繼續著慫恿的微笑:“說,你是不是從了?”
菜仁嘬著牙花子,抱緊雙拳,面目沉痛地說:“沒做,思想鬥爭倒是鬥爭了幾回,可真沒做。”
“你沒把我當朋友。”老四海扭過臉去不理他。
菜仁惶恐地說:“真沒做,做了,我這人就有汙點了。”
“你呀,汙點往往是人生最光彩的地方,可以染上汙點卻沒染上,那是最後悔的。”老四海覺得你即使身體上沒做,精神上也做過了。
“你的想法都特別怪。是,我明白,男人幹這種事不新鮮,可我就是沒做。有時候我覺著我沒準比雷鋒還高尚呢,就是因為我沒做。”
老四海已經笑得不能自制了。“我從來沒聽你吹過牛,老實人要是吹起牛來,絕對是頂級水平。”
菜仁有點急了:“我沒吹牛,我吹牛幹什麼?你想啊,雷鋒死的時候才二十三歲,他連營長都沒見過,他懂什麼呀?金錢,女人,紙醉金迷,歌舞昇平,他是一樣都沒見識過。我爸爸以前就說過,金子是要經過鍛鍊的,人品是要經受過誘惑的。所以沒見過誘惑的人,很難說是好人。雷鋒是死了,他要是沒死,嘿嘿,就難說了。哥哥我經歷過誘惑,雷鋒,沒有。”
老四海張著嘴,好半天也沒說出話來,菜仁本來是個木訥的傢伙,今天居然像個哲學家。
這時門響了,菜仁做了個到此為止的手勢,然後把電視開啟了,電視里正演廣告呢。方竹進來了,她撅著小嘴,滿臉不高興。菜仁叫道:“這麼晚才回來?申辦答辯都完事了?”
方竹徑直走到老四海面前:“老叔叔,我有個事要跟你說。”
菜仁“哼”了一聲,目光裡全是無奈。“四海,看見沒有,叔叔比爸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