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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家門敗亡,自己在朝堂江湖間飄搖打拼,以往那些少盟主的脾性全給時間打磨成了謹慎。縱然說是太師父,他也不再是一味輕信了——想到這裡,他又想到自己的父親,又覺得疑點更多,不可理解。
據他調查所得,如今自己的父親已經二十有七,若是時間正常流淌,今年的冬天,“微生嘉木”就會出生。他是泰山北斗的得意弟子,又贏取武林盟主的女兒,正是風光一時、頭角崢嶸的時候,人人都說他是定然會贏得武林盟主的位子的——可見豐鴻光在魔教是教主的事情,外面無一人知道。
疑點越來越多,微生嘉木沉思了一會兒,仍然覺得線索太少,只暗暗決心要好好探查此事,這才暫時放下來,屏氣凝神,輕身一躍就到了屋外,貼著牆小心翼翼地聽屋內講話。
食不言寢不語,房內在偶爾碗筷碰撞的聲音裡沉默。想必是用餐完了,侍女們撤盤下去的聲音裡,微生嘉木聽到楚松落的說話,“義父,求您……不要殺那幾個人。”
微生嘉木推測在自己走神的那一段時間,豐鴻光已經弄明白楚松落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兒,一怒之下竟然要殺了那幾個小子。
“哦?”豐鴻光的語氣裡聽不出來喜怒,只是很平淡地說,“我已教過你,成大事者,萬不可心慈手軟。”
楚松落似乎很是掙扎,片刻回答道,“我願親自動手。”
豐鴻光的語氣這才聽起來暢快一些,“好!不愧是我兒!不過——”他畫風又一轉,“你那跟班,叫高子安的,他既然出賣了你,就也一帶處理了吧。”
“義父!”
“子安他……他不是手下,是朋友。”
豐鴻光慢悠悠地、語重心長地道,“你可忘了你的生身父母是如何慘死的麼?左鄰右舍,凡與你有一言之交的人,那日都怎麼樣了?——松落,我未改你姓氏,也不過是讓你記得,人有天命,而你……命中天煞孤星啊。”他十分惋惜地嘆氣,“你若接近他,只會給他帶來麻煩的。”
良久,微生嘉木才聽到楚松落微微顫抖的聲音。
“松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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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刻過了,天色漸漸變得既涼且暗了。
楚松落抱膝坐在自己房間門口的石階上,把頭埋在懷裡,一動不動。
小院牆外傳來歡快的一聲口哨,楚松落抬頭,看到有人從牆那頭露出個腦袋,笑嘻嘻地衝他揮手,“阿松!”
微生嘉木隱約明白了楚松落要做什麼,更加小心謹慎地使身體緊緊地貼在月光的陰暗處的瓦片上一動不動。
楚松落去開啟了小院的門,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讓開位置讓高子安進來,而是面無表情地問:“何事?”
高子安疑惑地看他,“我來找你說話呀!”少年臉上有一種興奮自得,“我跟你說,今天晚飯的時候,我趁著沒人,偷偷把那幾個混蛋的褲子都給絞爛了!這下他們就丟人丟大發了……”
他講得神采飛昂,楚松落卻面色冷凝打斷了他。
“我知道了。”
他頓了一頓,冷冷地上下掃視高子安,然後冰冷又傲慢地面無表情說道:“高子安,我乃教主義子,你將來卻頂多區區一介低等執事。先前是我被你迷惑,而今承蒙義父點撥,才懂得你不過趨炎附勢,來巴結我罷了。”
“你不配做我朋友的。”
他從懷裡拿出來兩錠沉甸甸的銀子塞到怔愣得一動不動的高子安懷裡。
“如此,恩斷義絕,永不來往。”
門被啪地一聲合上,楚松落很慢很慢地插上門栓。
門外高子安還沒有腳步聲,門內楚松落也仍然面無表情。
他仍然脊背挺直,眼神倔強。
但微生嘉木明白,這匹幼狼終於受了傷。
可是他還是沒有動。
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應該現在冒然的衝出去安慰他。
因為他大概也知道,高子安今夜就要死了。
一個柔軟的少年,若是父母鄰里皆慘死,只有自己活了下來,是很惶恐的。所以假如有個人指責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去回答他心裡無數的“為什麼”,大概是沒有人會不信的。
現在,只有高子安也死了,豐鴻光才能自圓其說,才能逼迫楚松落只依靠自己,培養他的忠心。
楚松落會傷得更深。
那時候才是他出場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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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痕疊加傷痕,楚松落正在變成微生嘉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