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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不自知而死,你的標準不是一般嚴格。”
“誰叫他生在那樣的家族,那樣的時代。缺乏自知表面上並不是罪惡,它繁殖罪惡的能力卻驚人得很,更可怕的是,這種庸人之惡能附著在最弱者身上,發揮出最恐怖的破壞力……不自知者倒下一批,又站起一批。到頭來,人類絕對不會喪失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愚昧,無窮無盡的黑暗。”
“那麼,”米哈伊爾撥出一團白霧,問道,“你認為長眠墓中的那位朋友自知在何處?”
“預感到苦難時,她沒有離開自己的祖國。苦難降臨於她時,她悲傷卻從容,清楚自身的價值,而在內心拓出一片磊落空間。只這兩件事,她就甩下太多同行一大截。”彼得心情似突然輕快起來,放下手肘拉上車窗,臉轉向駕駛座,“哥,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錯,恰好我心情也不錯。為感謝你陪我掃墓,你願意給你念誦一晚我收藏的禁()書。”
“……你是預見到我今晚必定失眠麼。”
“難道不是?”
駛上平緩大路,顛簸消失,米哈伊爾用力踩下油門:“先當是吧,但是你憑何肯定?”
“憑你反常的體貼,和最近總一副缺乏性()愛的表情。”
“……”
“我建議你早點找個新的排解物件,不需要發展什麼,你自己喜歡看得順眼就好。另外如果物件是同性,我還建議你做一回零號,你床技一般,第一次多半會把人搞痛,如果你不想形成固定關係只求來一發的話最好讓雙方都舒服。”
萬籟俱寂,唯有心臟膨膨撞擊胸腔,每一次鼓動都能把肋骨敲碎似的用力。他一點不驚訝於對方會說出這般露骨的話,純是憤怒於聽到建議時他腦海裡浮現出的影像。他寧願嘴上輸一籌,但這個問題,不能、不能再糾纏下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彼得,你不用念一晚禁()書。就在這裡,選你熟悉的背給我聽吧。”
柏林依然是那個柏林。波茨坦的無憂宮草木迎著涼秋依然長勢喜人,普魯士時代的歌劇依然悠悠縈繞在劇院穹窿,弗里德里希二世騎馬塑像依然傲立在菩提樹下大街。柏林不再是那個柏林。日耳曼尼亞恢弘的沙盤模型在炮火中歸於塵灰,曾寄託多少人幻想的勃蘭登堡門變為東西隔絕的標誌,連弗里德里希二世騎馬像都是戰後重建,還原出神態卻還原不出滄桑。他靜靜舒展自己新得的軀體,似在眺望遠方,又似在平視他200年後的國民,不動聲色,揣度著他們心中念想。
他的帝王是一位觀察家,萊因哈特想。被戰火摧毀也好,被高樓阻隔也好,他總能透過雕像的眼睛讀取芸芸眾生的靈魂。或敞亮或陰暗,或正直或卑鄙,在他眼前都無需遮掩。
“您應該到卡爾…馬克思大街的公寓樓住上一宿,瓦西裡耶維奇同志。”他引領俄國人穿過菩提樹下大街,路旁有盛裝的年輕人向心儀的少女吹起口風琴,米哈伊爾聽見熟悉曲調偏過頭去,他提高聲音蓋過,“那些房屋都通了熱水和中央暖氣,並且自帶浴室。建築時上頭指令一半材料要從廢墟中重新發掘利用,這可難度不小,數以千計的工人為此付出了格外辛勤的勞動。這在民齤主德國轟動一時,工人階級都非常驕傲——”
米哈伊爾被他吵得無法集中精力辨認曲調,只得報復一般說要歇歇腳,找了街道一處僻靜地方坐下,然後順他的話接道:“我沒有住過,彼得倒來過不止一次,他特別喜歡你說的中央暖氣,還有這些樓房的建築風格。”最末一句話純屬胡謅,但米哈伊爾不認為只是謊言。彼得□□市名都和德語一模一樣,且很能劃清仇恨與審美的界限,談到德國人辛勤勞動的成果,他肯定不會有什麼微詞。
“他有這般評價,我替民德的建築師和工人深感欣慰。”
“我也深感欣慰。民德這幾年表現很不錯,工業產值、生活水平、政策落實、與兄弟國家的關係處理等成績都可謂優異,我打算在年末的總結大會上好好表彰你們。”
“這……”萊因哈特停頓一下,“誠惶誠恐。”
“不必謙虛。”米哈伊爾衝他淺笑,唇角弧度掠過飛鳥蹁躚落下的零碎日影,染上一片片細微瑣碎、似有還無的溫情,“記得你還在押時我跟你說過的話嗎?德國人民需要的只是一個步步為營就能完成的顱腔手術,一個用好的思想把毒瘤擠出去的堅定信念。他們本質聰明,只是之前稍微缺乏自知。現在這個改造手術還沒有全部結束,可效果已非常顯著了。去公寓樓住一宿的提議我會考慮,而且我鼓勵你們多搞這樣的工程。每造一個,就是朝北約臉上扇一個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