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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大褂兒,說是老爺子活著的時候做的,那時候也花了幾百錢。又說,那幾戶真是個死心眼,要這幾分面子作甚?敲敲他家門,他還能丟出人去不成?乾的沒有,稀的總能看顧一嘴吧?鄉老們一起稱是,都說就是這個道理,那大褂兒他們也並不嫌棄,讚了張店主善心。
倒是顧槐子,最是個古道熱腸的,聽到這裡想起當年他家受窮,若不是被太老爺子撿了去,怕也是個餓死的命相。因此,他主動掏了兩貫,也不是再沒多的錢兒,只這會子情況不明,官家就若死了一般,到現在也沒人來看看災情,主人又沒有出手,隨意舍錢,也怕給主人招惹禍事。
顧昭一股氣憋不出去,生悶著,倒是以他大哥為首的本地土著官僚集團對此事倒有些理解。他們都活過前朝,見過比這個慘百倍的世情。如今算好的,在小鎮兜一圈,總會找個棲身,不會連破席子都沒一領的丟在土裡就那麼埋了。上點年紀的人都吃過大苦,因此死了不少也不覺著是誰的錯,只是悶聲埋怨老天爺。
自打有了凍災起,鎮上小吏也不是沒想辦法,在完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人家每日冒著寒風將飢苦災民集中放在一起想辦法,倉裡是有糧草,大部分卻是來年的種糧,誰敢一下都放空,吃種子才是砍頭滅門的大罪呢。幾千口子受災,這樣的救助就已經難能可貴了。而且,這麼大的受災面積,陽渡才多大,才有幾個人呢,那年不冤死幾口子,老天爺要收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顧昭一肚子憋屈無處告訴,只能悶在心裡,免得被人說矯情。他翻騰了一會子,又坐起,命細仔尋了筆墨,寫了一份兒救災的章程出來,如今還不算晚,以後但願以前的經驗能救幾口子出來。
如今店裡住滿了人,走廊都有卷著鋪蓋的窮腳力,來來去去的,下腳的地兒都沒。昨兒邱氏兄弟的老大還在一樓爭吵,只說是都從廟裡跑到鎮上了,還是躲不過這幫子臭乞丐,結果他話音一落,被店裡不知道那個誰硬生生的給罵了一頓。這傢伙好沒眼色,竟不知道這種話是犯了眾怒麼?
顧昭這一行人一直是安安靜靜的呆在二樓,十多天了,一個主事兒的都沒去一樓攪合,也就是怕驚了災民,給人家找事兒。前幾日老爺子還命細仔他們削減消耗,省一些口糧給饑民。
卻不知細仔嘴上是答應了,轉身卻只與了現錢與此地鄉老救災,口糧柴草如今有錢都沒地兒買去,誰知道在這裡還要住多久呢。他們不過是路過,能與錢那是大仁義了。一直到今早上有了餓死的,細仔都只說合是命該如此,卻絲毫都不覺著自己錯了,只有慶幸。他們這一行連大帶小,還有暗處的共有四十來人要吃喝拉撒,都要他操心勞力,那顧的上許多。
顧昭他們這三十二人,過去一日三頓熱食,除吃食還要供應各種小點瓜果。如今倒好,老少爺們一天兩頓,一干一稀,還只吃六分飽,每每想起主子吃不好,細仔心裡都難受的很,暗地裡都哭了幾次了,只說自己沒本事。主子什麼時候受過這個罪?打跟著主子起,也沒見過主子每日吃半碗還問,旁人有沒這個?
這上不著天,下不挨著地的日子,不知道要過到什麼時候,一時間,無論是一樓的散客還是二樓的貴人都精神萎靡,稍有不如意,便是一番爭吵。
店裡客人越來越多,下腳的地兒都沒了,張店主除了放開後院給人免費住,還把他家大堂也都讓出來了。他家開腳店的,大堂本就能放二十多張桌子,因此便將桌子陪湊在一起做了床鋪,中間掛兩領大席,分分男女,有個避諱。一時間,這屋內是什麼味兒都有,細仔無奈,只能叫人在樓口掛了兩幅棉簾子,成日弄了薰香,這才隔開味兒,誰能想呢,這邊還有個窗子呢,這冰雪一化開,腐臭就再也擋不住了。
街面上,徐徐傳來沉悶壓抑的板車輪子滾地面的吱呀聲,顧昭叫細仔開窗,細仔怕死氣衝撞了主子,便小心翼翼的勸了幾句。後來,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上二樓,而後忽竟響起了蠻好聽的唸經超度聲。那一聲聲的,徐徐漫漫的將一些悲哀與苦難都細細湮沒了去。
“去看看是誰?”
顧昭下不得炕,便吩咐細仔去看看是誰,沒聽說鎮上有和尚避難?細仔點點頭,放下床上的帳子後這才走到窗前,將窗戶淺開一條縫往外樓瞅。
片刻細仔低聲回道:“爺!是一樓的那位小少爺,如今正拉著死人的手給超度呢,真……沒看出來,倒是個好心的。”
顧昭微微的點點頭,前幾日的亂七八糟的猜疑,如今倒是忽然好了,沒成想卻真是個想出家的,這經文念得跟真的一樣。人心誠不誠聽這超度的聲音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