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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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張雪淨剔透的臉,皇帝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個人太聰明,所以留不得。若一時心軟,留下他,以後不知又要鬧出什麼亂子來。
可說歸說,真要下狠心除掉他,卻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水溶緩緩別過臉,道:“臣早說過,做人留三分餘地,沒有什麼害處。別人不來招惹我,我自不會去招惹人,偏生個個都來擋我的道!”
“那姓卜的一家五口,也招惹你了麼?柳敬言是什麼樣的人,朕比誰都清楚,他從來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水溶一時語塞,慢慢垂下頭道:“是我對不起卜家,臣有……不得已的苦衷……”
“什麼苦衷?”皇帝揚眉問道,“是為了那個姓林的女子?”
水溶本來兀自出神,乍聽此話,也不由得一驚之下,抬起頭來。
皇帝道:“你可知道,這次彈劾你的摺子裡,也有你那岳父大人羅邕一份?他說你私藏犯人於府,還將那女子納為妾室,寵愛有加,朕開始只是不信,以你那樣的清高脾氣,怎會看上一個尋常女子?如今算來,她懷孕的時辰,和你插手賈家涉案的日子都能對上,若說巧合,天下哪有這等巧事?”
水溶嘴角微微一沉,靜了許久才道:“正如陛下所說,她只是個普通女子,什麼都不知道,況她現今又懷了臣的骨肉…… 請陛下不要為難她……”
“所以你就有臉來向朕討封誥?!”皇帝望著他,眼中有無限嘲弄,“你好糊塗。天下女子多的是,什麼樣的美人沒有?放眼天下,六宮之中,你看上了誰,只消給朕說一句,朕都可以賜給你。你何苦要這樣作踐自己?”
水溶在他眼前緩緩曲膝跪下,手指無力地揪住他的袍角,一字一頓地說:“陛下不要逼我,臣這輩子可以不領兵權,不幹朝政,可是唯獨最舍不下的……就是她。誰要是動她一根頭髮,都比剜臣的心、挑臣的筋還難受,沒有她,臣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皇帝沒說話,只是紋絲不動地看著他,眼裡有他熟悉的微冷寒意。
水溶竭力忍著痛,道:“臣素來胸無大志,朝中之事,並不真的上心。如今觸怒天顏,犯下這大逆不道的大錯,臣只求安靜一死,請陛下放過臣的家人。”
皇帝忽然一笑,語氣森然道:“你當朕賜死元妃的時候,何嘗不心痛?她當年身懷六甲,腹中尚有七個月大的骨肉,眼見著就要生了。是我親手下旨,要了她的命,朕清清楚楚記得,那天趙堂冒著大雨趕回來覆命,朕在雨地站了一整夜……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你們誰又知道?”
許是太過激動,他喘息了好久,才努力把氣息平緩下來:“我何嘗是薄情之人,何嘗真的忍心殺她,是天不予,朕徒奈何?她那樣真的心,朕到底是辜負了,這一生都辜負了……”
那是最後一次,他在鳳藻宮看到她的屍體。那個冷雨磅礴的夜裡,她靜靜躺著,在御床絳紅色的斗帳中若隱若現,月白單衣上重疊著濃淡相宜的血跡,那麼優美,就像一朵開到極盛的花,忽然之間萎折。
揭開她面上的白綢布,他的手都在發抖,那些鮮豔以至猙獰的紅色,像火光一樣轟然撲了上來。殿外盡是嘩嘩的雨聲,雨是如此的大,一眼望去,綿綿密密沒有盡頭。
他站在茫茫雨幕之中,眺望著三千殿臺,遠處闌珊寥落的燈影,彷彿黑暗中欲蟄欲起的巨獸,於青天之下,向他綻開一個詭譎悽麗的笑容。
聽那夜監刑的女官說,她到死都在喚著他的名字,那樣微弱的聲音,那樣痴纏的灼熱,終於隨著最後一口氣咽盡,至死方休。
他低下頭,看著跪在眼前的臣子,輕輕吁了口氣。
瞧著眼前的水溶,心中怦然一動,彷彿眼睜睜瞧著很久以前的自己。
“好,朕不逼你……”皇帝執起他的手輕輕道,“你隨朕多年,拼了這半壁江山送給朕,已經做了能做的一切。朕縱然氣你,也不能不心疼你。水家世代忠良,不是死在沙場,就是死在官場,朕不逼你走他們的老路。只是你從今往後須記著,這條路是你自己選的,不要怨朕,也不要恨朕——”
“……微臣不敢……亦不能恨陛下。”水溶伏低身子,將額頭抵在青磚上,那青磚極涼,令他整個身體都鬱郁不止的顫抖。
“來人!傳吏部擬旨!”皇帝叫了一聲。
趙堂見勢不妙,聽他語氣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皇上!三思啊。”
“傳旨!”皇帝又叫了聲,殺意就在一念迸發,卻硬生生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