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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霽月自小被以三從四德為圭臬的母親教養在蘇州閨中,不是缺乏運動,而是徹底沒有。第一天的網球社集體活動,就變成了姜希婕的顯擺和王霽月的受罪—從體能到肢體的靈活程度,她都根本上,徹底跟不上。別說基本的動作,稍微熱熱身她就熱過頭了,儼然開仗還沒開啟就要陣亡。
然而她性子偏又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倔強,越是艱難,她反而越是要做到。姜希婕自告奮勇教她,而且堅決不讓別人插手,於是把王霽月累慘的人是她,負責照顧累慘的王霽月的也是她。玩了一個下午,王霽月已經基本走不動路,卻執意要自己走回去。姜希婕百般勸解無用,這回可是實實在在的扮起了茶壺:“你和我還客氣什麼啊?!在我面前還逞什麼強啊?!趕緊的!我揹你回去不就行了嗎!還在這兒犟什麼犟?!有這個時間犟回去都能洗個澡吃個飯好好睡一覺了!快點!少羅嗦!信不信我抱你回去?!“
最後一句是實質性的威脅,雖然姜希婕並不相信自己可以抱王霽月回去—她縱使膂力過人也只是一個膂力過人的女子—但是還真的把王霽月給嚇著了,她可不想那樣被姜希婕抱著回去,到時候頭怎麼放啊,難道整個人窩在她懷裡啊。“好好,我起來,我起來,你揹我。”
也許是過於疲憊,還沒走幾分鐘呢,王霽月就在姜希婕的背上睡著了。姜希婕本來還在嘮嘮叨叨的數落她,忽然發現她不出聲了,猛然間渾身肌肉都緊了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從她的背上掉下去。
於是從步速步幅到上半身的彎曲弧度,手臂提拉的力量都變得精細而小心,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步一步走回寢室。
王霽月的室友是個和戴西差不多的有錢人家小姐,今晚回家去了。小心翼翼把王霽月放在床上之後,姜希婕頗有些尷尬—她不願意叫醒睡的正香的王霽月,恐怕也叫不醒。可也不能就這麼睡了啊,那就得打水給她擦一擦不是,擦一擦。。。
她又不敢給王霽月脫衣服。
換做以前自然是無所忌諱的。曾經在天津的時候,法租界裡住隔壁的方二小姐騎馬騎的要死不活,她給送回去的,她給攤床上的,她給擦了身子的,她給上的藥—誰叫方二小姐故意把看管自己的老媽子支走偷偷跑出來、一下子家裡只有姜希婕一個女生。當然,那是一場二次傷害,姜希婕動作一點都不溫柔,導致偷喝酒還騎馬的方二小姐醒來發現自己頭頂身上還多出幾道淤青,也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被誰給摔了。
今時不同往日,床上睡得昏沉簡直和小豬一樣的人是王霽月啊,姜希婕臉紅心跳,什麼都還沒做手已然是抖了起來。寢室門關著,進來的時候順手開的小檯燈,一抹昏黃的光從側面照過來,她輕輕喘著氣,整個宿舍樓都很安靜。
“唉。。。”
良久之後她安靜的關上門離開了。所有的動作都悄無聲息,像一出默劇。回到自己的房間,收拾洗漱躺下,室友已經睡著了。黑暗中她和王霽月只隔著一堵牆。她伸出手,想要敲一敲,但也知道王霽月不會有任何回應。於是握著的手鬆開,只是輕輕在牆上撫了撫。忽然,很想在牆上鑿一個洞,最好還是隻有她和王霽月可以看見的洞,那種只屬於她們之間的洞。
朋友。
我也許是你最好的朋友。
可是如果在我看來,最好不止是朋友,怎麼辦?
明天醒來,依舊是新的一天,她揹負所有過往和過往情愫的流蘇不斷地活下去。
滬江大學嚴格而忙碌的學習,也許讓姜同憫很滿意—證明他把女兒送對了地方;也許姜希婕也會很滿意—忙一點,和王霽月在一起的時間就越多,但想自己那點心事的機會也就越少,忙不過來就夠了。今天的口語對話,明天的作文練習,一天一天的猶似催命符一般趕來。簡直不敢想往後的漫長的從十六世紀到十九世紀的英文文學課—不過那些個東西,她倒喜歡。即便每天各種基礎練習做起來簡直煩死了人,再加上一大堆的經濟學的內容—大部頭論述,姜希婕仍是覺得自己的日子比王霽月好一些—什麼語音學、比較語音學、英文教授法,根本就不想知道這些咬文嚼字的玩意兒都是幹嘛的!
她也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王霽月能夠樂在其中。但是她的想法和做法也簡單:單純的陪著她就好了。在她沒有辦法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她做不了決定,判斷不了對錯,只能做一個簡單的決定—就這樣跟在王霽月的身邊,陪著她,享受每分每秒,放縱自己沉迷。
譬如這日,十一月底了,天氣陰冷,兩個人一起窩在寢室裡看小說。可不算偷懶,她們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