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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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下一步如何,他比葉修更不清楚。
他垂眼去看廊下那窪積雨,水面映出兩人的倒影。葉修歪在柱子上,目光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靜靜看著水裡那個白衣人。然後他聽見葉修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問著誰:“我很強嗎?”
葉修發著呆,忽然想起之前少年的那句問話。
他看見少年眼底對力量的渴望。灼灼明亮,鮮活燦爛。
——令人羨慕。
他低低地,不知道向誰又問了一句:“我很強嗎?”
“前輩,很強。”
他轉頭看見周澤楷看著他。青年的眼底沉著澄澈的光,篤定又認真。葉修看了會,轉開眼。
“我……曾經有一個部下。”他聽見自己說,“不,應該是,朋友。”
“我那時候年紀也不大,很多沒顧及到的地方,他都不聲不響幫我照應。”他不知不覺說下去,“是個……很有能力也很溫柔的傢伙。”
青年不出聲,只靜靜聽著。
“後來,我在嘉世處境漸漸失去控制,也牽連到他。”葉修望著遠處模糊的街衢,“我與他徹夜長談,勸他離開。他最終答應了,隱居他處。我以為,從此無憂。”
燭淚滴了一夜,兩人相對枯坐。最終在破曉時,那人深深俯下身。
——我去後,請您珍重。
“……我想嘉世所求,不過皆在我一人。他既離開,便能遠離危險。我已安排好沐橙的退路,唯一的弟子也於幾年前遣開身側,我以為便毫無後顧之憂。”
原來他從未真正答允自己,遠離漩渦。
“從他人口中,我才知曉,我離開嘉世後,他為我阻攔追兵,殺盡幾十餘人,負傷戰死……又恐我不測,令人傳遞訊息,警示於我。”
他已難以說下去,喉嚨裡淹著火,幾乎撕裂。卻猶然不動聲色。只自聽聞那一刻所有的驚痛,在血液中逆流至今。
寂靜的雨聲中,青年開口,低聲道:“真義士。”
片刻後,葉修的聲音響起:“是。”
“他是,真義士。”
雨聲如泣。
沉默許久後,周澤楷忽然問:“為何告知我?”
水裡那個白衣人動了動。
“一個原因是,”葉修說,“你不怎麼說話,我也不需要回答,所以正好。”他頓了頓,又道:“還有一個是,我希望你明白,我自身難保,無暇顧及你——”
他轉過頭,猶帶笑意:“兩個原因,你信哪個?”
周澤楷聽他說的散漫隨意,卻隱隱有壓迫感撲面而來。他並不答,卻道:“不需要。”
葉修知道他是說,不需要自己顧及。這不是葉修等待的回答。他乾脆道:“周城主,你少涉及江湖,不知人心叵測。此時你我並肩笑談,也許下一刻便刀劍相向。你不必信我,也不可信我。”
周澤楷聽了,居然點點頭:“嗯。”
葉修倒忽然有點失落。他覺得自己也莫名其妙起來,搖搖頭:“咳,你既然明白,那就趕緊回去吧。”
他自覺說的誠懇,卻見青年不言不語,忽爾拔劍出鞘。
“此劍,名為碎霜。”
周澤楷橫劍在身前,抬眼看他。葉修看了,也不禁暗道一聲好劍。劍身有處處斑痕,如霜花凜冽,大約正是名所由來。劍刃處,一抹鋒芒。
“五歲鑄成,伴我至今。”青年的面容映著劍光,“從未有失。”
他望著葉修:“前輩,很強。”
劍刃平舉,忽然一轉,直指葉修。一抹寒光遙遙點在葉修喉嚨。
平靜無波的聲音響起。
“我也,很強。”
雨聲驟急。
周澤楷平靜地看著葉修。白衣人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步。
“不錯,你是很強。我見過名門俠少不知多少,你比他們大多人都更強。甚而你已領悟自己的劍意,總有一天會臻至絕境。”
他伸出手,堪堪握住青年執劍的五指,手覆在劍刃上。劍尖已然觸碰他的喉間,他卻如無所覺,注視著青年的雙眼。
“可你能保證,掌中劍便能護得心中人?”
雨點敲擊屋頂,一聲急過一聲。
葉修說得平淡,周澤楷卻無端聽出一點痛切。然而他依然平靜地回視對方。
喧譁瓢潑的雨聲裡,葉修聽見這個年輕人的回答。好似還如千波湖上萬頃蓮田中,亂花不擾,漣漪不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