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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東西?”吳邪瞪圓眼睛,難得有了一絲精神。
張起靈面無表情,就像他看到的東西一點兒也不震撼。
“張副團座,那是什麼?是人頭嗎?”吳邪略略提高了聲音。
這時,村子邊冒出十幾條人影,個個臉龐瘦削,鳩形鵠面,不說衣衫襤褸,但也八/九不離十。他們端著槍,一支不算好的槍,是清光緒年間,張之洞跟餘慶鰲生產的漢陽造。吳邪十分之震驚,瞅著那群人,終於發現對方除了一支長/槍外還有兩支短/槍,來自日本的“王八盒子”。
張起靈沒有回答吳邪,自顧自與那十幾個人對視。吳邪吞了口唾沫,十幾個人,一支漢陽造,兩支王八盒子,其餘皆手持大刀長矛這樣的冷兵器,他們是幹嘛的,土匪嗎?
“張副團座,他們好像是……”
“赤匪。”張起靈淡淡的說。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赤匪,國軍的死對頭,卻同樣高舉抗日大旗,被蔑視譏笑的一群農民。農民,面朝黃土背朝天,士農工商,農是基礎,沒有農民便沒有糧食,農民對土地數千年的依賴是他們誓死奪回國家的精神支柱。
這樣的隊伍,連大部分收編的地方軍閥部隊都比他們強,至少軍閥部隊看起來尚存軍人的模樣。這樣的隊伍,許多人目不識丁,有的還渾身透著匪氣,素來為普通人所避之不及。然而,就是這樣的隊伍,吳邪能從他們眼睛裡看到久違的希望,深深紮根於心底,行走在荊棘的道路上,他們到底堅信著什麼?吳邪想,那應該是信仰。
村頭的老樹在風雨中顯得格外淒涼,一排六、七個人頭,皆正值青壯年,只是面黃肌瘦,即便死了,也讓人感覺他們屬於那支隊伍,他們是其中的一份子,沒有人會搞錯這點。
吳邪的肩膀微微顫抖,他聽說過,南京下令第五次剿匪,友軍但凡捉住敵軍將領或者重要人物,就會割下他們的頭顱懸於城門以及任何顯眼的地方,既是炫耀,也是恐嚇,更多的是震懾。如今,他跟張起靈赤手空拳被赤匪用槍指著,他們也會割下自己與張起靈的頭顱懸於城門嗎?他們是剛剛逃離狼圈,又落虎口嗎?
吳邪十根手指陷進張起靈的肩膀裡,他其實並不害怕,他只是覺得悲哀。“張副團座。”吳邪說:“別管我,你先逃。”這不是客氣話,他是真心的,儘管他腦袋深處有一個小人正告訴他:“張起靈不會走,他不會丟下你。”
吳邪是對的,張起靈沒有走,他不過淡淡看著對面的人,任憑軍帽和軍服出賣他們的身份。
吳邪又喚了一聲:“張副團座?”
張起靈回答:“安靜。”
吳邪怔了怔,悻悻的閉上嘴。罷了,他不是知道張起靈一定不會走麼?再多說便是矯情。可過了半秒,他又開口道:“我不甘心啊,我還沒跟你一起同過窗,一起嫖過娼,這就要去了,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聽起來,還確實有些悲壯。然而,悲壯過後,張起靈卻平淡的說了一句:“一起嫖過娼跟一起同過床其實是一件事,以後有的是機會。”
吳邪沒明白,準確說,他此刻沒明白,待張起靈揹著他走向赤匪,他腦子轉過來了。“你……”吳邪極度無語,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開這種玩笑。NO NO NO,他竟然會說笑話?
張起靈望著對面,他可以輕鬆的對付粽子,卻猜不透從未接觸過的赤匪。如今只要對方開槍,他跟吳邪便會命喪於此。他們沒有死在日本人手裡,卻亡於同胞槍下,是不是那些消逝於友軍炮火中的赤匪也存在同樣的遺憾?
吳邪底下腦袋,湊近張起靈的耳垂,與之異常接近時輕輕的笑了,“沒想到張副團座也會開玩笑,同床可能沒機會,我們倒可以做一對殉情鴛鴦。不,好像不是鴛鴦,是鴛鴛。”
張起靈用餘光瞅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他們一步一步靠近赤匪,直到那棵掛滿人頭的樹下。對面沒開槍,但聞有人高喊:“隊長!殺了他們,替韓隊長報仇!”漢陽造已經指向張起靈的腦門,另外兩支王八盒子則對準吳邪的腦門。吳邪想,喲,他比張起靈重要,竟然攤到兩支槍。
“隊長,快下令吧,你看韓隊長跟小王他們有多慘,全部身首異處。韓隊長的老婆都被抓走了,現在音訊全無,小王的老孃已經哭瞎了,你知道嗎!”
吳邪望過去,說話之人是個小個子,他們所謂的隊長正站在幾個人身後,瞧不見模樣。
吳邪低聲問張起靈,“走過來做什麼?要去跟他們打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