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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替他診脈的周妙音不以為意地開口,“恐怕並非把死人救活了,而是那人根本就沒死。”
“哦?這話怎麼說?”郕王滿臉興味。
周妙音詳細解釋了何謂假死,斷言道,“也是宋有姝運氣好,否則還真沒法向太守夫人交代,要知道,那人可不是一個善茬。再者,我懷疑吳公子得的不是腸疽,應當是別的病症,否則現在早就死於敗血症了。”
“敗血症?這又是什麼病?”郕王立刻被她轉移了注意力。
二人談笑晏晏,彷彿很合得來,張貴卻從王爺偶爾放空的眸光裡察覺,他有些心不在焉。果然,每每都要日落西山才走的王爺,這回連晚膳都未用就起身告辭,令周大夫大為失望。
一行人出了周氏醫館,就見宋有姝站在仁心堂門口,踮著腳尖伸長脖子,眼巴巴地眺望。見到王爺之後,他本就又大又圓的眼睛忽然爆發出亮光,竟叫張貴下意識地抬手遮面,生怕被刺瞎。郕王也晃了一下神,繼而嘴角微彎。這小子功利心雖重,臉皮也夠厚,但這副皮囊卻十足乖巧靈秀,叫人無論如何也討厭不起來。念在他孤苦無依的份上,之前那些事倒也無需計較。
有姝極想跑過去拽一拽主子衣角,或在他身邊磨蹭磨蹭,卻見幾名侍衛摁住佩刀,表情凶煞,只得打消這個念頭。
“王爺,您的病只有我能治!您若有意可隨時來仁心堂找我!”他終是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揚聲高喊。
不但路人鬨笑開來,連郕王本人都低笑了兩聲,衝少年輕輕擺手,然後一步一步遠去。有姝站在街邊目送,等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悻悻迴轉,卻見周妙音也站在醫館門口,用一種近似乎憐憫的目光看過來。
有姝深覺自己無法與這些凡人溝通,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後關緊店面,復又覺得啐人這種動作太粗魯,若是叫這一世的主子看見定會不喜,於是再三告誡自己得把前世染上的惡習統統改掉。
為了儘快得到主子的另眼相看,好讓他放心把身體交給自己,有姝第二天便在門口立了一塊牌子,上書“免費看診”四個大字。
但仁心堂的名聲早就臭不可聞,有姝越是放低身段,百姓越是覺得他醫術不堪,怎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周氏醫館的跑堂小夥時不時來店門口瞅一眼,見宋掌櫃閒得發慌,便會高聲諷刺幾句。
有姝除了酸一酸周妙音,還真沒把其餘人放在眼裡,全當什麼都沒聽見,只管耐心坐等。三天後,仁心堂還是無人光顧,他略一思忖便把牌子換成了“專治不治之症”,然後大喇喇地擺放在街邊。
這下,不僅路人笑得肚子疼,連素來喜靜的周妙音都來看了幾回熱鬧。
郕王不知怎的,總會想起那個短暫的吻,這些天頗有些神思不屬。張貴見他精神不濟,就把宋掌櫃的種種事蹟當成笑話講給他聽。
“哦?他竟真的把牌子立出去了?膽子倒是真大。這些天有沒有人前去光顧?”
“哪兒能呢!宋忍冬怎麼死的,滄州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宋老太爺若是還在,沒準兒還能把仁心堂這塊招牌立起來,傳到宋有姝手中算是廢了。這孩子為了重振家業真有些瘋魔了,連那樣的狂言傲語都敢放,也不怕最後收不了場。”
“年輕人難免有些心浮氣躁,劍走偏鋒。宋家如今只剩他一個,倒也沒什麼後顧之憂。走,與本王前去看看他那牌子。”郕王興匆匆出了大門。
神農街的人流量是往常的兩三倍,蓋因宋掌櫃的牌子太獨特,口耳相傳後引來許多人圍觀。郕王穿著普通的粗布衣裳,在侍衛的保護下擠到最前面,卻見那塊牌子足有四尺長,用金絲楠木鑲邊,赤紅硃砂當墨,寫得張牙舞爪、大氣磅礴,乍一看還真有些傲然於世之感。
好字!他在心裡默默感嘆,正待上前細看,就聽屋裡傳來吧嗒吧嗒的清脆足音,像是有一匹撒歡的小馬駒正逐漸靠近。不過片刻,少年那張白裡透粉的小臉就出現在眼前,腮邊若隱若現的兩個小酒窩彷彿盛著甘露,叫人甜在心裡。
郕王眸光微閃,不知不覺就盪出一抹淺笑。
見主子笑了,有姝越發歡喜,搓著手道,“王爺,您找我看病來了?快請進!”
“不,本王只是來看看你這塊牌子。”
有姝放光的眼眸瞬間暗淡下去,一隻腳邁出門檻,一隻腳卡在門裡,顯得很是無措。
郕王極想伸手去拍他腦袋,但到底還是忍住了,略一點頭便朝周氏醫館走去。有姝連忙跟上,繞著他前前後後轉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