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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急轉直下,馬尚書緊急傳書回來,說是秦王沒有通知一聲,私自邀約王鏞“把事情說說清楚”,還宴請對他出言不遜的詩人王渝等。天津的三位總兵,說好聽點叫觀望,說難聽的,那就已經投了敵,這位小王爺自以為帶的人手足夠多,又是自個兒的地盤上,不必懼怕那麼多,結果反倒被王鏞束住了手腳。
王鏞話也乾脆,放出風聲來:“三殿下想要解釋清楚吳敏峰吳大人的事情,微臣洗耳恭聽。一樁樁一件件的,如今這院子裡頭的,都是我天津城的學子書生,三殿下同他們說清楚了,也就罷了。”
這可真是件混賬事了!
把人和一群讀書人關在一起,這些人還有大半是今年落了榜的考生,有幾分才名,幾分傲氣,幾分落魄,有巴不得要巴結未來的太子爺上位的,也有圖清高名聲的。但不管怎麼樣,文人的脾氣不會變。
他們眾口一詞,紛紛請三殿下說清楚,當年究竟是如何。
哪裡還能說得清楚!
天津種種,皇帝自己也是心如亂麻。起初王渝不過是寫兩首歪詩,嘲笑三殿下判案糊塗,也罷了,本來就是那混小子的錯,然而如今,那詩已經越寫越不像話,扯到吳貴妃頭上來了!他倒是懂得隱晦,然而其中的意思,多的是人去猜測。恨得皇帝不管這詩寫的是什麼,都想把王渝給撕了。
他其實也沒好意思說出口。
派林沫過去,是打嘴仗的。
第292章 王薨(四)
林沫與王渝的這場論道;經由說書人之口,傳得世人皆知。連橋頭賣藝的都能學上兩句,還有不怕事的戲班子排過《音象橋》,把林沫與天津文人的這場舌戰用通俗白話唱出來;倒是捧出了幾個生角兒。只是再精妙清亮的戲子;模樣再俊俏,到底是不能把那天生王侯的清貴傲氣描摹一二。何況林沫在音象橋煮茶論道,隨便什麼人來辯論,他都說上一二,連續三天;茶越煮越濃;話越說越狠;可偏偏不管是來看熱鬧的,還是特特來同他辯上兩句的,都不得不心悅誠服。
水溶得知林沫也到了天津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了。
音象橋上照例被擠得水洩不通,在他來天津的第一日起,王鏞等就公開邀他去鐘鳴樓,在三殿下的見證下一敘。不過他也冷笑:“我就在這橋上,人來客往,風吹日曬,不然唸書拽文就給那麼幾個人聽,誰都覺得自己說得對,也沒什麼意思。三殿下自己願不願意給文人爭論判對錯都難說,又何必拘泥。”他已是王侯之尊,青衣玉冠,只帶些許僕從,煮茶點茶之時,動作行雲流水,從頭髮絲到手指間兒都自成詩篇,語氣霸道,偏偏口吻措辭又疏離又客氣,動靜笑顰,當真應了那句翩翩佳公子。
“要不這麼多讀書人,怎麼偏偏輪到人家封侯呢。”漸漸這麼說的人便多了。
大抵這時代念過書的,都是一面口上謙虛,一邊又悄悄地自詡文曲轉世,若是科考落榜,或是仕途不順,總是上頭識人不清,不辨珠玉。柳郎林候名聲大噪,一個錦繡文章鴻篇史書,身後留名,一個平步青雲高高在上風頭無兩。只是別人說起來,大多也是“定是佔了身世的便宜”、“若我有他拿運氣”、“都是俊秀公子哥兒,說不上攀上了什麼人”,這回當著平頭百姓的面兒,公開地說道德談時事,才叫人羞憤難看之餘,明白自個兒是有差距的。
王渝本來也不過是小有名氣,得了虞斌的指使,藉著水浮的心虛,把幾首歪詩湊齊了韻腳,傳得人盡皆知,心裡也正是得意。尤其是水浮顧忌著如今王鏞為刀俎他為魚肉,說話不敢太過。他便自以為憑三寸不爛之舌肅清頑主,把秦王門客說得啞口無言,正是沾沾自喜的時候,聽說京都總算派了說客來,也是大喜,誰料虞斌攔著,只叫林沫來鐘鳴樓。原以為林沫就算衝著水浮被軟禁,也要乖乖上當的,誰知道他膽怯得更惜自己的命,只肯大庭廣眾之下頂著大太陽同人說話。只是派去的幾人都被說得找不回面子,王渝心裡暗想,這般也好,前頭幾個人鬥嘴皮子輸了,他力挽狂瀾,也算為主盡忠。
然而真坐到了橋上,才覺得不妙。
驕陽似火,林侯衣冠整齊,身後的小廝斂手而立,橋上沒半點遮陽的地方,等水頭沸未至,王渝已滿身大汗,狼狽不堪,瞧瞧對面還是一張臉白得和玉似的,似笑非笑,挽袖為他斟茶時候的表情矜貴中帶了些許的不在意——簡直是在嘲弄了。
水溶聽得手下來報,說是那邊已經說到了聖人之德,君子之道,一時沒忍住,也想湊過去聽,好賴被人攔下了,只好叫機靈的小廝輪流去聽了回來學給他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