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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給你劇透一下吧:你將成為這個領域的領軍人物。雖然到那一天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對你來說那又算什麼呢。”
“還要你透?那是肯定的啊。”鄔長海自豪地笑起來。
“快到時間了。”兩人走到斑馬線的一頭停下時,曹謹衍突然這麼說。
鄔長海覺得自己的心臟又一次被緊緊地捏住。
耳畔彷彿有催命的鐘聲敲響,硬生生把美好的夢境砸個粉碎。這次真的是最後了。沒有慈悲為懷的神能出現在他身旁,關心地問:“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你希望他留下嗎?”只有四合的黑暗做對方的棺槨,而自己是最後送靈的人。
此時此刻,他突然很想見見太陽,見見高居眾人頭顱之上,彷彿不可一世,實際上又最慷慨公平的那個大火球。可惜,這是秋分後冬至前的六點多,太陽還沒有出來。更何況這個空間裡還殘留的,也就只有自己和曹謹衍以及兩人身邊不大的這一小塊了。
“但它在另一個地方普照大地。清晨、正午、夕照,它都在。再過不久,就在這裡,你也會看到日出。”讀懂了——預知了自己所想的、即將歸於虛幻的已死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面帶微笑。偏黃的路燈打在曹謹衍的臉上,如同他曾無數次見過卻再也見不到的和煦的陽光。
“我——”鄔長海用力低下頭,喉頭被滿滿的情緒堵住,喉結上下滾動著;眉頭緊鎖,實在沒法擺出輕鬆的樣子。剛才,還是在悲傷之上充盈著喜悅的,而在告別的時刻,真正送別死者的情緒便爆發出來。
但曹謹衍彷彿和這種送別無關。他只是走了兩步站到鄔長海面前,張開手臂,說:“不再來一次麼?”
這次主動的是鄔長海。他猛地把那隻握住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拉。幸好在冬天,兩人都穿的多,否則一定會撞得胸腔發痛。另一隻手緊緊地環住對方的身軀,明知徒勞還是想把對方的身影多留一秒。曹謹衍回抱著鄔長海,把臉埋進他頸側的圍巾裡。緊接著,鄔長海環著對方的那隻手向上移,輕輕扶著曹謹衍的後頸讓他抬起頭。
兩個人都閉上了眼。又是一次寡淡又意味深長的吻。他們看不見對方的表情乃至四周的景象,也因此感到莫名的安心。鄔長海感覺自己臉上有些溼潤,自己還勉強控制著淚腺,而流淚的正是曹謹衍。
這是曹謹衍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淚。
然後,就著這個姿勢,曹謹衍移開臉,嘴靠到鄔長海耳邊,帶著微笑輕聲說了幾句話。
聽到這幾句話,鄔長海突然覺得自己和對方認識這十二年也算沒什麼遺憾了。
“永別還是再見,你選哪句呢?”身旁的綠燈亮後,曹謹衍面對著鄔長海問道,身後是空無一車的馬路。
“有什麼區別嗎?”鄔長海苦笑著回答。
曹謹衍笑了,那表情和十二年前初見時幾乎一模一樣。再沒有如此讓鄔長海感到高興而又悲傷的笑容。他覺得自己再見不到一個能讓自己有這種感覺的人了。作為最後的餞別,鄔長海也露出了一個相比之下有些勉強的笑容。在曹謹衍面前,強裝欣喜是沒有意義的。但他仍希望對方在告別時看到的是更美好的東西,哪怕他笑得比哭還難看,那好歹是笑。
“那就——拜拜了?”鄔長海斜著身子,一手撐在燈柱上,另一隻手揮著。頂著大大的笑臉,讓他覺得自己真是演技浮誇。
“啊啊,那我出發了啊。你給我好好活著好好工作,別那麼早來這邊,不好玩。”曹謹衍這麼說著,轉過身去。一手插兜,一手揮別。
路的對面已經被黑暗吞噬。鄔長海僵著笑臉看著曹謹衍瀟灑的背影映在黑色幕布上,身旁彷彿有巨大的齒輪在轉動,碾過無數無名的生命。
鄔長海就這麼看著曹謹衍逐漸走進粘稠的黑暗,沒有一絲光芒的黑夜如同沼澤將他一點點吞沒,正如他在二十四小時前走出虛無。
這片僅存的碎片中如同發生無聲的爆炸,完整的世界從這裡延伸開去。一抬頭可以見到正逐漸被稀釋成墨藍色的天空。地平線上已經開始泛著魚肚白。再過一會,陽光將普照大地,包括曹謹衍長眠的地方。
鄔長海覺得自己有些站不穩。他看見腳邊倚在燈柱旁的花束,是前一天別人放在這的,已經被積雪埋了半截。想都不用想,這是留給曹謹衍的。
就在這個地方,曹謹衍和他所深愛的世界告別了兩次;其中一次,就在剛才,就在自己的眼前。
鄔長海實在撐不住了。他蹲在路邊,再壓不住喉間嘶啞的哀嚎;雙手捂著臉,眼淚不住地從指縫間湧出來又被寒風凍